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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 二万五千里西行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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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车家族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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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27 15:49:24|来自:上海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25届北京国际房车露营展览会


本文来自房车生活家用户——太阳(杭州)


终于回家了,回到了人间。


其实,当我急急迈入几百公里外江苏射阳的一个农贸市场,便已嗅到了浓重的家乡滋味,街巷两侧水盆内活蹦乱跳的生猛鱼虾告诉我,这儿才是触手可及的鱼米之乡,真正可以随意享受的人间天堂。那天,称了一大堆肥硕的泥鳅、花蛤等小海鲜以及手工荠菜鲜肉水饺,在一湾绿植茂盛,粼粼波光的水边,点火做饭。春风和煦,身着T恤,光脚拖鞋,再不用担心感冒和肺气肿了。葱姜料酒,烹出一锅熟悉的味道,美美的饱食了一顿。这一餐,让魂儿归位,从虚幻回归现实。


2018年3月11日早晨8点从杭州家中出发,踌躇满志奔向西域,那地方过去仅从文字和图片上接触过,向往之极。

下午到达安徽宁国,在“小川藏线”的大山中泊车过夜。12日翻过群山,在泾县附近与追赶上来的南浔“王悦”会合,13日到达湖北鄂州受到E族兄弟“车在旅途”的热情款待,鲜活的武昌鱼味道好极了。当晚八点多,刚动筷子的时候,义乌“陈钟琴”长途奔袭600多公里,及时赶来聚会。


14日到达荆门,与改装达人“云彬”见面,见他的主要目的是将三辆车上的对讲机全部调好,而“云彬”则要再过两日从高速公路赶上来。15日到达宜昌秭归,夜宿三峡二坝。受到车友“秭归逸园”热烈欢迎,以当地著名之腊猪蹄、腊肠、腊猪头款待,临行还送了许多特产甜橙。16日过恩施,走免费的“三峡高速”。


17日进入大山,导航成都,里程630公里,走了三小时,依然还有630公里,遭遇“鬼打墙”,无奈之下改走高速,途中在服务区与赶上来的杭州“西影”及荆门“云彬”会合。19日,过成都、邛崃到都江堰与苏州“左眼”,重庆“雨燕”和台州“老张”、“光头”等人会合。20日集队走317国道,向海拔3800米的“四姑娘山”进发,正式开始了西藏之旅┄┄。


一、逃离西藏


4月9日早晨,在青藏高原西南部日喀则城区公园内的驻车地,我决定告别车友,独车返回。我看到了“西影”等人复杂而惋惜的目光,毕竟相处二十几天,彼此激励向前,相互帮衬,难舍是必然的。“不离不弃,陪你走完全程,此生不留遗憾”。这是66岁的老越野玩家“西影”多次对我说过的话,他曾数次来过西藏,唯一没有去过的就是新藏线。


到拉萨的时候,站在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宫前,我便想返回了,返回到人间。那块土地,反差太大,截然颠倒的视觉与感受,不仅囊括了生活与环境,还有气候的反差。白天的阳光火烧一般透过驾驶室车窗玻璃火辣辣地晒在躲不开的大腿上,而到了夜晚,寒风刺骨,冻的人瑟瑟发抖,温差达30度。在这金光闪闪的宫殿前,有藏民蓬头垢面趴在凹凸不平的石块路面上千拜万叩,他们裸露的手指部分与泥土同色,而瘦骨嶙峋的手背呈酱紫色,历经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一步一叩拜,从遥远的某地来到这儿,是为了感动庙宇里泥塑木雕的菩萨,祈求神灵的庇护。我很明白:是愚昧与贫困造成的,与虔诚信仰根本无关。


到达拉萨,西藏行组织者“左眼”宣布:本次活动到此结束,剩下来的行程自主决定。此时,早已脱离大部队的上海“老倪”不知所踪。台州“老张”、“光头”决定从滇藏线返回。重庆“雨燕”还在林芝附近,“左眼”与“陈钟琴”结伴,队伍已经七零八落,我们四台车却始终在一起。但是,我也准备脱离朝夕相伴的队伍了,心情是复杂的。


此一趟,杭州临行前购买的携氧片、防滑链、高原车载制氧机都还没用上,内心深处,已经没有了使用它们的打算,对于后藏和整个新藏线不可预知的风险,我已丧失了极限挑战的动力。这种逃离的思绪已积累了好些天,虽然“高反”并未到达我想像的地步,但昂然的激情却在退却。


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流淌,上下床铺这类幅度甚微的活动也能让人气喘吁吁;还有咳嗽,吊心吊肝的咳,整夜整夜的咳。为了预防感冒,进藏后即开始吃“黑白感冒片”,白天一颗,晚上一粒。为了尽可能在海拔3500米以下过夜,进藏车队开始连续数日赶路,三、四百公里的路程,得从早上八点多,开到晚上八点多。那是一种炼狱般的体验,短短数日,腰便不行了,跳下车来,腰椎直不起来,路都走不利落。如厕时,蹲不下去。好不容易蹲下去了,站起来又十分艰难。


大概是吃药的缘故,开车时常常迷糊犯困,在上七十二道拐之前的一个盘山道上,人迷瞪起来,开着开着,精神不觉失控,倏忽阖眼睡去。若不是老婆瘆人的尖叫,恐怕早已翻入雅鲁藏布江了。那次,真吓得灵魂出窍,老婆本也迷糊着,突然发现车子越过对向车道中轴线向悬崖边护栏冲去,便本能地惊恐大叫,我猛然醒来,幸好路上没车,方向盘一把拉回了。生死就在几秒钟之内,我惊出了一头冷汗。


改装房车,是为了游山玩水,不是玩命。是为了悠闲的策马由缰,而不是疲于奔命。杭州“西影”爆胎发生在素有“小江南”之称的西藏林芝,风和日丽,海拔3000米以下,幸亏有荆门“云彬”和湖州“王悦”相随,他们对车辆比较熟悉,换个胎不算难事。但此事若发生在“800里无人区”,冰天雪地,零下20度,平均海拔5000多米,各人自顾不暇,又当如何?在我的这辆房车前,一辈子没开过柴油车,更没有自己换过轮胎,若真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遭遇炸胎,可就惨了。是的,我没这个本事,连大雪封道是否能够顺利地安装上防滑链心里都没有底,这辈子就没干过这活,我有自知之明。


本想,去看一看珠穆朗玛峰大本营再回返,可在日喀则的那个夜晚,身上竟发起冷来,头也昏沉起来,整夜咳嗽不止,喝了两杯西藏“雪梨膏”也无济于事,感冒症状加剧,一夜无眠。看了眼地图,离珠峰大本营还有290公里,仅仅一天的路程,实在是遗憾。用不着权衡,我决定迅速脱离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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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蛮荒高原


从“青藏线”走西宁方向回返,本想走滇藏线的,但地图表明滇藏线与川藏线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路是重合的,一定要到芒康才有岔路。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川藏线上米拉山口、72拐也不是吃素的。与其重蹈覆辙,不如另辟蹊径,青藏线好孬也算是条著名的路线,也是唯一可选之路。


之前,有关青藏线有过争论,苏州“左眼”说:走青藏线还不如去后藏阿里地区,平均海拔4000多米,风险很大。“西影”两口子则说:这是最好走的一条路了,唯一的风险就是路看上去很平整其实不然,车辆很容易颠覆。从那曲到格尔木800多公里路,海拔高不适合过夜,无论如何要一天跑完。俩人都曾多次来过西藏,都有过切身感受,只是都没有3月份进藏的经历,他们的话,对于一个头遭进入西藏的菜鸟来说,无法对比,只能按照个人需求而定。


我心里明白,800多公里,我是一天跑不完的,且不说我的高原反应和感冒症状会不会加剧,单这老腰就受不了那么长距离的奔波,毕竟不是跑高速公路,那是一条稍不留神即容易颠覆翻车的路,并且极有可能遭遇风雪。


虽然前程未卜,似乎危机重重,但毕竟是一条出藏之路,回归之路,纵有千难万险也是非走不可的。我对夫人说:万一高反严重,我动不了了,你拼了命也得将车开到格尔木,这800多公里,路上没有医疗救护单位,晚上天又冷,随时会被冰雪封在路上的,你要有思想准备。


开车出藏拢共只有两条路,别无选择,我只能硬着头皮走青藏线了。夫人不置可否,在城市平坦的大道上,她开得是汽油卧车宝马,过去从没接触过的柴油重车,在这么复杂的道路与气候条件下,尤其是在我动弹不了的情况下,她是否可行,只有天知道了。


途中,我在群里得到信息,从拉萨走滇藏线返回的义乌“陈钟琴”,到米拉山口遇到大雪封道,受阻折返拉萨。看来,走青藏线是对的,毕竟天气还是好的。


来拉萨时,我们在海拔5000多米的米拉山口就遇见过堵车,幸好是下山被堵,那天天气尚好,只在山顶有一点稀稀落落的雪花。即便如此,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受堵车辆还是够惨的,它们一辆紧跟着一辆停在陡峭的坡道上,稍不留神或者驾驶技术欠佳,不是前面发生碰撞,就是后面给撞了。坡道起步,马力不够冲不上去;冲过头了,来不及刹车就会撞车。把握不好则容易溜坡,撞向后面的车子。“陈钟琴”返回是对的,冰雪山道,即便安装了防滑链也不保险,重车下山极有可能刹不住车,往下溜滑。或者,到了晚上还过不了垭口,气温骤降,雪上加霜,车底盘便会与路面冻为一坨,彻底动弹不得。即便自己安然无恙,但只要前面有车出事,那么狭窄的道路,你也只能干等着,无法前进。想想都让人发皮发麻。


我是谨慎的,往那曲方向开时,一遇见路边有从青海方向来的车便下去询问。他们告诉我,这几天天气不错,没有大雪,你要走就得快,可能两天后有大雪。那天黄昏,在一片空地休息时,从青海方向驶来一辆轿车,停在了我车后不远处。从车上跳下一个三十来岁的穿藏裙的女人,下来后即蹲在了车边。从驾驶室下来一个男人,我向他走去:“老弟,从那儿来”?


“西宁”。

“路好走么?前面下雪吗”?

“没下。路还行。我们是早上五点从格尔木过来的”。

“呵,跑十几小时了?你跑多少码”?

“7、80码,小心点开就行。”


说话间,那个蹲着的女人站起来向一边走去,她蹲过的地方有一滩水。我恍然大悟,女人穿裙衫竟还有这个功能,撒尿方便。我有些尴尬,早知道就不会走过去。那对男女倒挺坦然,他们已经习惯了。


我并没有冒然前行,路况不熟,决定慢慢体验,如果情况不妙,立马折回拉萨。于是,我先翻越5140米的念青唐古拉山,去了纳木措湖,夜宿海拔4265米的当雄县。


我的烟瘾很大,酒瘾也不小。咳嗽的厉害,便再不敢抽劣质烟,改抽“中华”,感觉好很多。我有个意识,等哪天“中华”也抽不进去了,恐怕就真的完了。进入西藏后,酒瘾大大减弱,几乎不喝了。当雄那晚,我不顾夫人的唠叨,拿出白酒来喝,我说:我想体验一下海拔那么高,今晚身体的反应,如若不行,我们明天就回拉萨。


那晚,爬上床时感觉有点费劲,吃了颗安眠药睡到半夜二点多就醒了,再也睡不着。我便起身,穿好衣裳,走出车外,在一片寂静的街道上点燃一支烟。除了因为流鼻涕和擦拭的缘故,皮肤干燥开裂,隐隐生疼外,精神还好。我走了几步,有些气喘,但感觉问题不大。返回车上,窝回床上,就已经想好了,我决定慢慢向前走,800公里争取分两天走完。


第二日,翻过唐古拉山,到沱沱河过夜。这一路,天气不错,但跑不快,沿途不断遇见大队军车和载重货车车队,几十辆一拨,我必须一辆一辆的超越,根本无暇顾及车外风光。沱沱河海拔高度与当雄差不多,服了一倍剂量的感冒药,又吃了携氧片,感觉还行。天亮后,继续前行,穿过可可西里,翻过昆仑山口,终于抵达格尔木。这一路车辆很少,便放肆一路狂奔。


传说中美丽的可可西里和巍峨的唐古拉山垭口,只是一片荒芜的草原和普通的雪山,天色阴沉,没有任何美感,藏羚羊的毛都没有见着。这条路两侧,大多的区域皆为不毛之地,看不见房屋和牛羊,偶然倒是能够看见路边有卧毙的黑牦牛。


这条路远看起来十分平坦,急弯和坡道并不多,却暗藏玄机,处处凶险。至少有一半的道路象冻硬了的橡皮路,地基塌陷,坑洼以及载重汽车的辗压,使得路面如同柔软的面团,被重压成千姿百态,呈不规则的波浪起伏,又被冻的硬绷绷的,极易发生车辆颠覆的路段就是这里了。


由于纵深视觉好,没有交通管制的标识与警告,车辆容易开快车,一般皆以7、80码以上的速度疾驶,这时候黑色柏油道路上没有来往车辆,感观上会出现误判,方向盘极易出现瞬间的失控,车轮子陷入重车辗压出的深辙发生侧滑。或者,一个波浪状路面车辆突然窜跃而起又重重地摔下,吓得夫人哇哇惊叫。


在一个弯道附近超车时,前方大车是靠边让路了,我以正常距离超越,岂料在越过前车的刹那间,发生了剐蹭,我清晰地听见了碰撞的声响。大车加速追了上来,夫人从后视镜中看见他们不断闪灯叫停。车停后,俩个肤色黎黑壮汉气势凶凶地奔过来责问:怎么开车的?我紧张的一边道歉一边观察车辆情况,发现只是我的房车遮阳棚与大车的车头后视镜外壳发生了刮蹭,声音挺响,刮痕并不太明显。这是因为道路不平,路面两侧向内收敛造成的,下面两车有4、50公分的车距,而上面部分几乎就倒在了一起,幸好没出大事。为何会紧张?荒郊野地,如果发生冲突,我一人是很难对付的。何况,其中一个大汉手里还攥着把大号板手,我有点发虚:“兄弟,对不起了,我去拿两包烟,算是抱歉”?


是没听懂我的话,还是不屑一顾?反正那个司机骂骂咧咧发动了车,盯着我的那个拿板手的显然不肯息事宁人,但看见车子动了,也跳了上去。我就不管了,回身向自己的车跑去。此时,沙尘一般的雪雹子卷地而起,漫天白茫茫的,天色要变,得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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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赔钱不赔命

站在文成公主大剧院的停车平台上,台州“老张”说:“今天,拉萨医院里又死了一个高反病人”。“噢,你怎么知道的”?“老张”指了指旁边那辆救援车:“我朋友告诉我的,他也是浙江的,在这儿有投资”。茫然地望着山下暮色中的拉萨城区,寒风中,我十分感慨,也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游人死在了这儿。


这“窝窝”不错,在半山腰上,居高临下,有公厕,有水有电,还可远眺布达拉宫。我们几辆车根据“老张”发来的导航寻到这儿的时候,就发现他在这儿应当有熟人,否则谁也不会拉出“接线板”让人白用。“老张”打算在这儿休整两天,准备返程了,他的夫人有“高反”,不适合继续往后藏走。


首次感受“高反”,是在四姑娘山观景台,海拔3760米。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高度,我是没什么感觉,我掏出烟来,点上一支。“光头”和“西影”过来说,他们的打火机都打不着火。我用的也是普通打火机,一打便着,我说:“大概是新火机,气足”。接下来的路上,“王悦”带来的宠物小狗“乖乖”,被揽在怀里,萎靡不振的样子,不再象之前那么活蹦乱跳。王悦和他的夫人小赵笑着说:“乖乖高反了,一路上不停的放屁”。


到了高原地区,早晨准备出发的时候,“云彬”的车打不着火了,他是国四大通短轴中顶,开了好多年了。大伙对他并不担心,他不仅自己懂车,还会修理,长途自驾经验丰富,说起车来一套套的,他的车就是自己折腾改装的,其中有不少可圈可点的精妙之处。在他的车上,什么样的工具都有,装备齐全。可那天,楞是死活也发动不了车子。“老张”等一大群人围着,帮他分析原因,拆了“柴滤”倒出油水,挤压空气,点火预热,捣鼓了好一阵子,终于点火成功。“老张”是跑船的老水手了,对柴油发动机系统特别的熟悉,听声音便能分辨出大致的毛病,可他所说的那些原理,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只是凑过去瞧个热闹,一点忙也帮不上。我想:我是国五新车,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几天后,在“南迦巴瓦”营地,那天早晨,零下五度,我的车竟也打不着火了。之前,按照“老张”的吩咐,在开启燃油加热器二、三十分钟之后,再去启动发动机,并且进行了三次点火预热,还是打不着火。“云彬”他们呵呵地笑,总算有了个同道中人了,每天早晨可以陪着不停地发动。我打开发动机盖,手压“柴滤”排气,折腾五次后才发动起来。这些动作每天早上看“云彬”重复在做,看也看会了。


我感觉奇怪,“左眼”和“陈钟琴”都是大通车,为什么他们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左眼”解了惑,他说他用的是最好的进口机油。不过,我还是想不通,按照“云彬”的说法,他的机油才是最好的,那机油呈葡萄酒色,能喝,他当着大伙的面就品过。


令人疑惑的事真还不少,其中让我刻意深究过的就是油耗。进入川西后,基本上是每见到一个加油站领头的“左眼”就停车让大家加油。初时,我有些不解,既然大伙都加,就随大流了,虽然仅仅只用掉了一格油。很快,我便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越往里走油价越高,从湖北的五块多一升油,一直到后藏九块多一升,价格节节攀高,有便宜的就加点,是对的,多少能省点钱。可是,这一加油,就加出了个差异来。同样是大通短轴车,“左眼”和“云彬”的油费明显少于我,我加250块钱的油,他们只要一百七、八块便满了。连“陈钟琴”的大通长轴高顶每次加油都比我少2、30块钱。“陈钟琴”和“王悦”讪笑:“你是怎么费油怎么开呀”。


虽然,开小车时我确实从没计算过油费,也从未对开车如何才能省油费过脑筋,却绝对不是对车辆一无所知,毕竟年轻时在公交公司的维修保养车间干过12年,还不至于那么蠢笨。于是,我刻意跟过几次他们的车,却发现:在弯道上,他们的点刹甚至拖刹比我频繁多了。


我开车,有自己的习惯:下坡过死弯(看不见对向车道情况),提前松油门,速度放慢,慢慢趟,慢慢拐,没看见对向有车来,不会点刹车。坡度大时,滑行速度快,遇死弯有盲区,老远就开始点了,让速度降下来。下坡走明弯,视线清晰,能够看见几十米以上的路况,我根本就不会点刹车,滑行快了,做降档处理。在道路狭窄的弯道汇车,才会使用拖刹,让车有所停顿,或者干脆停下来让人先走。路上无车时,走明弯,我一般不会走弧线,能直插就直插,我不喜欢车辆有被甩出去的感觉,这样也减少踩刹车的机率。下急坡和长坡时,能趟则趟,速度降到30码以下才会点油门。往往在这时候,前车早就与我拉开了距离,他们踩油门的时间也比我长。我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他们的油耗就比我低。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就不知道了。算了,这些事想想都让人头疼,我并没有想过跑一次西藏就把自己锻炼成面面俱到的专家。不过此后,我注意了一下加油情况,他们的油费与我接近了,我还是这样开车,这真是件奇怪的事。


不过,在大队跟车时,“左眼”在车载电台上不断地呼叫,对我起到了很大的指导作用。在平坦路面上行驶,他叫道:“保持转速1800转是最省油的”。下急坡时,他急切叫道:“不要踩刹车,降手动3档减速”。有一次上陡坡,前方急转,紧跟着又是一个角度更大的陡坡。“陈钟琴”在前面突然叫:“不对呀,转速4000转了,发动机声音很响”。“左眼”叫道:“别管它,冲上去再说”。有了这样的预先提示,操作起来便安全轻松了许多,在前方无来车并与前车保持车距的情况下,我喜欢使用手动2档,转速在2200转的情况下爬陡坡,这样速度不快不慢,保持动力,发动机声音听起来也轻松。但若没有预先的提示,遇这种急弯连续的陡坡就有些麻烦,根本没有可过渡的区域,上坡转弯一定会减速,一减速那坡便上不去了,又得坡道重启,耽误了时间,后车已经顶在了屁股后面,它也得在坡道上刹车。有了“左眼”他们的提示,在冲上坡顶的瞬间,我敲上了一档,方向盘一转,同时一脚大油门,发动机轰一声响,转速3000,顺利过弯上坡,没有任何停顿。


不过,在下陡坡时,尤其是长下坡,我不太喜欢用动手档减速滑行,虽然它下滑速度不易加快,但声音很响。我还是喜欢自动档,声音轻快。但的确有越滑越快的情况,有一次车速达到了90码,是挺危险的。万一刹车失灵,非冲下悬崖不可,招来万劫不复之祸。


对于柴油车在高原地区动力会减半,我是有思想准备的,临出发前,“左眼”就反复强调过,他开大通已多次来过西藏。可油门大脚踩到底,发动机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是从没有经历过,也没有想到过。在海南时,我的车曾深陷沙滩,手动一档,油门踩到底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是因为半个轮子埋在了沙里,驱动轮无法着力。那时,我并不担心,大不了花钱叫人帮忙拖出来,不会有大事。可在西藏则不同,尤其是在陡峭的坡道上,一脚踩不出个动静来,极有可能就会溜下去,并引起连锁反应,后面毕竟有车跟着。


317国道的许多路段是比较糟糕的,很多的地方,大车与小车无法交汇,只容一辆车通过,路面又差,裸露的泥土、沙石又被大货车压实了,颠得人五脏翻江倒海。那天,有一段封道修路,在落差十几米的路基下临时用沙土铺磊了条小道,一上一下,角度陡峭。下沟时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速度很慢。下去后,坑坑洼洼,接着就是长上坡,我前面一百多米处有一辆货车在慢慢地开,我挂上手动2档,慢慢跟着。在临近坡顶的那一段,坡度明显加大,货车声音很响,爬得十分吃力。在货车前轮子已经爬到顶部时,它突然不动了,此时我的车已距前车4、5 米,它突然停了,导致我本能地松了油门,这下坏事了,我看见转速表一下子掉到了一千转以下,便赶紧将档位敲到一档,猛跺油门,岂料油门竟如棉花般软,没有任何阻力,一脚就踩到了底,发动机也没了轰鸣声,车辆开始后滑。我急速踩死刹车,拉紧手刹,脑子一片空白。尾随于后的“云彬”,此时准备大油门冲坡了,他跟我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停车吓得不轻,我听见他在后面大叫:“太阳,你干什么”!


我根本就顾不了后面了,盯着前方,看到货车终于上去了,猛踩油门,一松手刹,车子并没有立即上冲,而是迟顿了一下,在我的心脏猛烈一悬之际,一跃上顶。说实话,这样的经历,我是头一遭。这一过程,油门都是踩到底的,发动机声格外地响,转速一下子冲到四千转附近,我哪儿还有功夫去管这些,上去了再说。这样的坡道,如果没有前车,加点油门冲上去应当没有什么压力,没想到的是一松油门转速立马就掉。如此动力不济和反应迟顿,完全出乎预料,要吓死人的。


让人吓出一身冷汗的还远非如此,人说“吃一堑长一智”,吃过一次亏照理说不该再搞第二回了,我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接二连三发生了几次陡道松油门的事,而每一次都让我紧张的不行。这一次是大陡坡加急弯,当我即将冲上坡顶,对向一辆货车的车头突然从盲区转了出来,我赶紧松开油门,彼此在头对头的情况下,距离两米踩住了刹车。货车车身长,转弯时完全占据了我的车道,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嶙峋峭壁,道路又窄,我是不敢动了,我的车紧挨护栏,无处可让。对方幸好是常跑这条线的高手,只有靠他腾挪调整,缓缓擦肩而过,彼此之间最近处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它只要轻轻地碰我一下,我的车便会被掀下崖去。他过去后,我按照老办法,重新坡道起步。


惊魂未定,那天又遇见了第二回上坡急弯遭遇大货车,这一回依然本能地松了油门,但立即意识到这很危险,于是急踩油门,车头转向里侧,让出了车道,躲进了对向车道,我不想被动地待在悬崖边冒这个险了。


那天晚上,在泊车地,我受到了“左眼”和“西影”好一通猛批。“西影”说:“转弯时,无论如何不要去占对向车道,否则出了事,你就是全责”。“左眼”说:“遇到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松油门,继续开,他敢不让你”?“宁可撞上,对方全责”。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正确的,可我还是不想在悬崖边上冒这个险,赔钱总比赔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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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有效减肥


吃的好,睡得香,确保身体健康,是长途旅游顶顶重要的事,出行准备,一切都必须围绕其展开。此行出发前,我的准备工作算是相当充足的。单解决吃的问题,就装备了三套方案。首先是燃气,在我的设计中,有外拉式炉具和车内炉具,可应付在各种条件下做饭(很多的地方,是不允许你堂而皇之在车外点火做饭的)。由于车体小,储物空间有限,我只能使用5公斤燃气罐。偏爱使用燃气原因,是它不仅让人有在家下厨的感觉,烹炒炖煮的火候更容易把握,干净便捷也是一个方面。此外,要解决水土不服和口胃的问题,当然是自己做饭吃,费用也节省。


考虑到燃气罐极有可能进不了藏,我增加了一只600瓦多功能电饭煲,可以对肉类食品进行慢炖。这样,一只用来做饭,一只可用来炖煮,可以充分利用车辆在行驶过程中产生的充沛电力。此外,我还购买了一个“兄弟牌”燃油气炉,打算在燃气无法使用或电力不足的情况下利用油箱的柴油来做饭。


开始的日子是充满新奇与期待的。的确,进入川西,便给人截然不同的异域感觉。蓝天、白云、雪山和五彩缤纷的藏居及经幡,同是四川,气氛天差地别。从317国道开始,我发现,那儿的公路是由武警养护的,每隔几公里,我们都能看到有俩人一组的士兵在清理落石、用工具修补坑洼路面。


在那儿,沿途我们看不见工厂与企业的建筑,即便路过人口密集的乡镇,也只能看到一些卖简单生活用品的小商铺。餐饮店倒是不少,大多冠以“川味”字样,几乎都是外地人在此经营,大众菜式,价格昂贵。瞧了一眼菜单,红烧肉58块,炒青菜18块,肉丝面20块。有几位大货司机正在吃饭,里面端上来的菜也就是食堂菜,量不多,早就烧好了,有人来热一热。


进入藏区,我们开始遭遇持枪特警和警察设卡检查,有些地方还有印着特警字样的装甲车停在路边,而这样的栏车检查此后几乎每到一个乡镇、县城都有。此时,乘客必须下车,必须查验身份证、行驶证和驾驶证,乘客与驾驶员要分别过关。在一些县市的城区里,重要的街口都有装甲车与士兵、警察把守着,神态严峻。巡游的警车,列队而过手持盾牌警棍的警察,承载大型路障设施的军车,让人备感戒备森严,很不习惯。


刚遇上这样的事,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找个角落,我将燃气罐卸下来,用棉被包裹好,塞入旅行带,然后放在了后备箱最里面,而外侧摆放些杂物遮挡。将菜刀收起,用塑料袋包好,躲入隐蔽的配电箱里。虽然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但被抄没了,生活将很不方便。


几番过卡后发现,那些警察大多只是例行公事,最多只是问一问情况,或者让打开车门看一看,并不真的翻箱倒柜。几次之后,便懒得再打包藏匿,东西只要不放在明处就行。有警察会问:“带气罐了么”。大伙都睁眼说瞎话:“没有,我们用电煮饭”。明面上,我的车门拉开,电饭煲、微波炉的确一目了然。


显然,那儿的电脑是不联网的,几十个检查点,信息检询登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内容,让人烦不胜烦,却又十分无奈。一座桥隔岸两地管辖,桥这边刚检查完,桥那边又要重新检验。有牢骚也得陪着笑脸说,警察说:我们这儿的设备哪能跟你们浙江比?没办法,请配合。


还有的站点要开路条的,规定某地到某地多少时间走完,过下一个卡口要查证的。不过,这样的规矩倒挺让人放松的,可以一路狂奔,不去顾忌什么限速,跑得快了,找个地方抽几根烟,撒泡尿,拍几张照,时间就过去了。


限速是件麻烦事,比内地省份的道路管控严格多了。我发现:虽然道路差得很,监控却无处不在,除了路面标杆上的拍照装置外,路边废弃的破车上也经常会闪灯。大家被搞的疑神疑鬼。那些建筑物上,山坡石头堆上,路边遗弃的车辆残骸上闪出的光,究竟是太阳反光还是监控拍照,谁也说不清楚。


挺好的路,限速40码,30码,甚至20码。狭小烂路却有限速70码的,道路在变化,交管信息却没有变,让人感觉此地罚款创收才是交管重点。


手机导航上广播的限速与路边标明的限速常常对不上号,让人无可适从。最头疼的应当是“区间测速”了,路边总有个小牌,上写多少公里,用时多少,得让人算上半天。有时还没有算明白,就过了区间,鬼知道有没有超速。在去拉萨的路上,有一种感觉,就是让你慢慢地开,越慢越好。可开车的人大多难以接受,都想着要尽快越过海拔高的地区,到海拔低些的地方过夜休息,这样得赶上几百公里,又是烂路、险路、盘山路居多,不尽量快些,天黑到不了就麻烦了。天黑了,是没人敢再待在路上的,路况复杂,容易翻车。一路上,汽车的遗骸和倒栽在深涧下的车辆见过不少,谁也不敢轻易去试。


进藏那一路,没有市政服务的休息区,也没有公厕和水。观景台倒有不少,简陋的厕所都有藏民守着,这是一个来钱最容易的行当,入厕收费一元或二元,什么也不用干,搭个棚子,坐地收钱就行了。厕所基本都是用角铁和原木挑空搭建在峭壁上的,铺上几块漏空的木板,中间挖个洞,蹲下拉就是了。臭倒是真不臭,排泄物悬空落下,下面是山崖,大多一眼望不到底,屁股凉飕飕的,风大。那儿的大头苍蝇肥硕无比,嗡嗡围上,让人无法尽兴。


“左眼”装备了先进的“猫”,由他带路大伙心里多少有点底气。他在前面叫:“加快速度,迅速通过落石区”。“猫叫了,注意减速,前方有监控”。


头一回跑300多公里,我累的腰酸背痛,腰都直不起来了。“王悦”说:“你知道为什么那么累吗”?“为什么”?“你跟得太紧了,跟车最容易累”。他这么说。


我不紧跟着不行呀,我又没猫,信号也没有,导航都没有开。碰上岔路,麻烦大了。


海拔3500米以下的生活总体上还是自在的。早饭容易解决,我的冰箱大,冷冻箱内装满了从家中带来的自包大馄饨,加上米线、面条、面包牛奶,我还买了一箱熟食茶叶蛋(150只)。早饭后,将米淘好放在一只电饭煲内,菜洗好备用,另一只煲放上些排骨或者鸡块准备炖汤。到九、十点钟,打开开关煮饭炖汤。到目的地往汤里放些叶菜一滚,五分钟内就可吃饭了。晚饭,相对时间比较宽余,炒两个菜,与“西影”、“云彬”、“王悦”他们拼桌吃,男男女女围一圈,喝酒聊天,十分惬意。


这样的日子,到了川西,见着雪山就不行了。晚上风大风寒,喝酒难以尽兴了。每天人累得孙子似的,离开饭桌,洗洗倒头便睡。之后的感冒,便是在外喝酒受了风寒。


海拔3500米以上,生活质量骤降,电饭煲没用了,煮出来的东西不烂不熟,炒菜锅也不用了。唯一的一只小高压锅派上了大用场,煮面、烧饭、炖肉全得靠它解决。由于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一锅锅地去烧,只能简化用餐环节。买几个馒头,用小高压锅煮个肉汤。或者,做一锅饭,吃些罐头和真空包装的食物。或者干脆煮方便面吃,煮泡饭吃柞菜、咸鸭蛋。在藏区的那二十来天,同行的人最多有瘦18斤的,大多的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有效减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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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走马观花


我确实是瘦了,黑瘦黑瘦的。当然,我并没有去称份量,回杭州后,只在镜子前观察过自己。让我欣慰的是,那讨厌的小肚腩几乎没有了。西藏,燃烧了梦幻,同时也燃烧了脂肪。到达拉萨之前我就感冒了,胃口锐减。由于咳嗽,无法入眠,睡眠严重不足。当然,高原上没法正常烹调也是一方面,吃东西简单多了,常常胡乱塞饱肚子就打发了。


那段日子,为保持体力,每到一地就跑农贸市场,希望能找到些合口胃的东西,可是连新鲜猪肉都没有,甭说鱼虾了。在拉萨体育局附近的一个大型的农贸市场,肉铺有十几个,但只卖一种肉:黑牦牛肉,连普通的牛羊肉也没有,统一价格:38块钱一斤。转了圈出来,终于看见有个卖羊肉的摊,却是整匹的,没有分割开的散肉。在日喀则市中心,农贸市场规模庞大,却仅有一家卖水产的,氧气池里有活鱼。近前一看,里面有几条半斤左右浅灰色的小鲶鱼,问了下价格,120元一斤。我抬脚就走,不在这儿做冤大头。日喀则的牦牛肉比拉萨便宜,便称了两斤多。


煮肉前,先过了水,煮沸后去掉了血腥沫。下锅时加了点料酒、京葱、生姜去腥增香。那肉煮开后闻不到香气,吃时依然有股腥骚味,不如普通牛肉好吃,真吃不惯。

有些小地方有冻猪肉和冻鸡卖。在邦达,过检查站排队等待时,在路边的小超市称过一只鸡,14元一斤,杀白了的裸鸡竟然也有六斤多重,吃起来没有鸡的鲜香味。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当地的,不知道从那儿运过来的。

在西藏城乡(除大城市)的大街小巷以及公路上,到处溜达着散养的小黑香猪,可就是没见有卖的。景区市场内买了块熏香猪肉,蒸熟品尝,除了有很重的烟熏味外,根本嚼不出猪的肉香来,认定是假的,就是一般的肉。


从青藏线出来抵达兰州后,气温27度,象变了一个世界,晚上热哄哄的,感冒的症状倒是逐渐消失了,牙床却肿疼发炎了,口腔内起了一圈大水泡,嚼什么都疼,只能喝些稀粥,加上每日颠波,不瘦才怪。


无论城乡,那些当地人开的藏餐馆都十分简陋,外面挂着厚实的帘子,里面空间狭小,简单地放置着长桌子、长凳子,光线昏暗。不懂民俗,也不敢随意进入,只在门外瞅瞅。


其实,四川境内甘孜州丹巴一带的藏区更符合人们对西藏的美好印象,色彩鲜艳的蓝天白云下,散落在卡帕玛群峰脚下的藏居给人以画卷般的梦幻感,这些建筑以石块、原木和“白泥巴”为主体建材,传统而古朴,藏族风韵浓郁。房屋近看远瞧,都显得坚固而扎实,地域风格突显。


在观景台拍照时,我与一位老哥攀谈起来,他告诉我,20年前他曾跟当时的县长到这儿来工作过,对此地十分熟悉。他指了指远方的大山:“我的家,在山那边”。


他应当是位当地的退休官员了,他说过去的藏居就是这个样子,只是现在粉刷的漂亮多了。我很吃惊,那些碉楼和民居建筑甚至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从审美角度看,民居的结构和外观至今都不落伍,在藏区特有的大自然氛围中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我有些疑惑,这些民居一点也不逊于内地的别墅,光外墙的石块,平整光洁,大小差不多,比起别墅外粘贴的“文化石”更货真价实,更接近自然,这需要多少成本呀?普通藏民建得起?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一个迷。他说,现在山上的人家都通上了水管子,但过去严重缺水,生活用水都得到山下很远的地方用人力背上来。我诧异了:那为什么藏民都喜欢将房屋建在山上呢,而不选择山下平坦近水源的地方?


老哥说,远的就说不清楚了,就红军和白军的那个时期,军队过往频繁,还有土匪和其它势力,一点吃的都存不住,都给搞光了,所以都逃到山上去了,没人敢住在下面。


雅鲁藏布江边的林芝,素有西藏小江南的美誉,雪山下除了闻名遐迩的桃花丛林,还有映衬在绿茵原野中的木结构红坡顶藏居,格外引人瞩目,这是在西藏看到的最漂亮的,成规模的民居了。但走近细瞧,房顶上漂亮的红瓦其实都是些廉价的彩钢瓦,成色很新,一看便知皆是些新建的房屋。之后,我们在西藏境内公路沿线看到的新建藏居村落,几乎全是内地近期援建的,都是崭新的建筑。我注意到了,路边一些残存的,用碎石、泥土、原木垒砌的,门楣低矮的房子,才是过去真正藏民们的居所。

从历史遗留物看,四川境内的老藏居要优于西藏境内的藏居。并且,四川境内的喇嘛庙宇、舍利白塔比西藏境内乡野里的同类宗教建筑更具普遍性,所到这处,庙宇宫殿比比皆是,镀金的屋顶在阳光下光芒万丈,逼空氛围,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色达佛学院,海拔4000多米,群山环绕之中,大型寺庙建筑气势恢宏。在大大小小的佛堂周边,密密麻麻地搭满了不计其数的绛红色小木屋,延绵无数,一眼望不到头。据说,有成千上万的僧侣在此修行居住。这儿,看不到普通的藏民房屋。


我们的车到达佛学院时,已临近中午,大伙掩不住对神秘世界的探求,三三俩俩穿过停车场铁围栏向里走去。我穿着双高邦皮鞋,气喘吁吁地走在最前面。我的车上已经炖好了鸡汤,我想:在这么多人居住的地方应该能够买到馒头、大饼什么的。


我拖蹋着步子缓缓往坡上走,空气稀薄,很累人。路的一侧下方是条流水涌动的小河沟,上面还有简陋的木桥,河沿两旁堆积着木柴和杂物以及生活垃圾,环境脏、乱、差,无人管理的感觉。我上来时没有注意到,在靠近停车场那儿的河边有个公厕。


顺着坡道的里侧走,这边紧挨着小山丘,沿着弯弯曲曲的石阶上去,上面零零落落有一些小木屋。我看见有穿着僧袍的人或抱或背着大号的矿泉水塑料瓶在山道上蹒跚而行。山丘下,道路边是一条有二十多公分宽的排水沟。


此时,前方佛院高大的门墙内涌出数十位红衣喇嘛,一部分人出来后没有停顿,继续往上走,另有十来个人则簇拥在排水沟一侧。很显然,下课了。


我并没有在意什么,继续慢慢往上走。当我来到僧侣们的身边,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就在神圣的殿堂大门前,大大方方地拉屎撒尿。我先是看到几个年青的僧人两脚叉开在“哗哗”放水,紧接着一位蹲着的老僧从沟上站起来就走,如果不是看见了沟里那坨冒着热气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干这事。的确,他也没有提拉裤子的动作。我想:这宽大的袍子和裙子应当差不多,里面有没有裤子便不得而知了。

难道他们就不怕亵渎了神灵?我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掏出手机给夫人拨电话,我看见她就在下面不远处玩自拍。我对她说:“靠寺庙围墙走,不要往对面来,这些人在撒尿”。


我接着往上走,在一个三岔路口,更多的僧侣成群结队地出来,往山上那条道去,那上面是小红房子密集区。这些僧人中混杂着穿同样红袍的女尼,有的还领着孩子。很多人手里都提着水,看来山上缺水,这点水就是他们的生活用水了。

岔道口有几座转经殿,还有个挂着门帘的饭店,我不懂规矩,不敢贸然进去,只是隔着玻璃窗往饭店里张望,看看有什么可买的东西。我看见,厅堂里没有一个食客,便又转到厨房外看,也没见人,更没看清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好象什么都没有,冷火冷灶的,无一丝热气。那条通往僧人居住区的山道上挤满了往上走的人,这饭店是必经之路,却没有一个僧人停下脚步。山上没有游客,走了几十米远,我就返回了。那些结伴而行的年轻喇嘛说笑打闹着,一些年老的喇嘛坐在路边晒太阳,上面应当没有什么可看的了,除了红衣,他们与普通人无异。


下来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一个年轻的僧人手里攥着几个包子边走边啃,在他的身后另一位僧人手里拎着蒜苗等蔬菜踽踽而行,心中大喜,这说明那条岔路下去肯定有店铺,我赶忙加快脚步下坡往里走,说实话,肚子真饿了。


下去十几米,其实就是佛学院大殿的侧门,门边上有个两层小楼的饭店,上写“酒菜面饭”,楼前停着两辆小车,并没见有卖小吃和蔬菜的地方。从敞开的大门进去,我在大殿前拍了几张相片。出来时才发现,在大铁门的另一侧有个破旧矮小的房子,如果不是从那个黑洞洞的小窗口里向外冒蒸气,很难让人注意到。窗里的桌子上放着一笼盖着白布的包子,只一个品种,每只二元。那包子体小皮厚,呈开花状。别无选择,我买了四只,打算凑合着吃一餐。往小店内看,里面有几个东倒西歪的货架,上面放了些萝卜、白菜等蔬菜,没几个品种。难道偌大一个僧人生活区,就这么个小供应点?


咬开包子,里面就几根大白菜条,包子半生不熟还粘牙。搞不懂这些成天念叨“唵嘛呢叭咪吽”的僧人们靠什么作为生活来源,就这样生活环境和条件,食物又那么贵,常人的确难以坚守。


与僧人擦肩时,常常能嗅到浓烈的香水味,很象在大都市外国人身上闻见的那种味道。我想:因为缺水,这类香水味道极可能是为了掩盖体味。我将包子塞入背包,拉上拉链,往回返。扔掉可惜了,毕竟是可以填饱肚子的粮食,再往前走,生活还不定会怎么样哩。

路上不断遇见有人兜揽客人,问:“要不要去看**”?之前我问过,有人告诉我:**就是老鹰吃死尸。再怎么好奇,我都没有兴致去看这个。


下到坡底,前面就是停车场了,我拐到河边,到方才在山上看到的那个公厕解手。这公厕外形还可以,里面却是最原始的。没有洗手盆和镜子,甚至连小便池和水笼头都没有。里面就几块漏风木板,板上开几个大洞,每个洞旁加一块隔板,表明是个位置,大小手均在此解决。这儿靠近僧人生活区,我进去的时候,里面蹲着的全是穿红衣的喇嘛。我看见他们站起身就走,没有擦拭和提裤等多余的动作。厕所是建在河沿边上的,用粗大的原木支撑着,洞下七、八米深便是“哗哗”流淌的河水,粪水顺流而去,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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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祸不单行


我们这拨人,有的曾经来过西藏七、八次,有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的对车辆机务很熟悉,可以如数家珍;有的开柴油车是人生第一次,只会开开,其余啥也不懂。我哩,算是其中最糟糕的一个了。万幸的是,我不算最倒霉的。所有进藏的车都发生过这样那样的状况,只是程度不同,遭遇的事不同而已,几乎无一幸免。


相对而言,这拨人中最倒霉、最富有戏剧性的应当是“云彬”了。在房车自改达人中,他算是个狡狡者,动手能力极强。他的自驾游经历也是丰富多彩,走南闯北,没去过的地方似乎不多,熟知应对各种复杂路况。前文就说过,他车上装备的工具和应手的家伙,只要说的出来,他都能拿得出来。他善说笑话,性情乐观,晚上在一块摆摊喝酒逗乐子,呵呵笑笑,挺开心的。“云彬”年轻时在南疆当过兵,后来一直从事工程技术工作。他喜欢摄影,酷爱户外活动,照理说,除了车旧些,他不应该会发生什么麻烦事。


进藏前,所有的车全加满了油,随后在遇见第一个加油站时我们再次加油,巨大的差异出现了。同样是短轴中顶,他的加油量是170元,而我却加了250元。我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我的车上多了个人,水箱好象也大了点,还不至于相差那么多吧?所以,我承认,相对“云彬”这样的老玩家,我只能是个250。

恐怕是应了那句老话:“河里淹死会水的”。偏偏是他,此一次西藏行,算是倒了血霉。


记得应该是从317转到318国道那会发生的事,那条路相比之前跑过的路宽敞多了,不仅路平坦,路上车也不多。公路的两侧,一边是山体,另一边则是峡谷。那天阳光明媚,视线很好,大伙心情很放松。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序列,我是第四辆车,“云彬”是第三辆,我紧随其后,相距有二三百米。“云彬”到“阎王爷”那儿叩门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到。


我看见他的车意外地停在了路边,便开过去停在了他的车后,我以为他又是看到了什么好风景,下车拍照哩。下去一瞧,才知道出了事。他的车前脸一侧受到了重创,大灯挂了下来,档板和保险杠支离破碎,整个车体一侧腰线以下被深度剐蹭,尤其是车头部分被撞得惨不忍睹。


“云彬”脸色煞白,他向我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路那么好,我想看一看微信,大意了”。面对此情此景,我愣愣地傻在了那儿,脑子里却冒出一句话来:“大意失荆州”,而“云彬”恰恰是荆州那一带人。


现场情况很明显,事实并非他说的那么轻松。他的车应当是大撒把失控后突然偏离,猛烈撞在了对向车道的铁护栏上,若不是护栏结实,再加上“云彬”及时拉回方向盘,后果不堪设想。这应当也是为什么前脸一侧被撞得稀巴烂,而车体一侧只有匀称剐痕的原因了。这事谁遇上了都会吓个半死。


此时,“王悦”他们的车也赶到了,这荒郊野地的,大伙只能帮着用透明胶带粘贴住残片,以免行驶中掉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伙安慰着“云彬”。


“云彬”真不简单,到了泊车地,别人都忙于吃饭、睡觉,他独自卸下了一堆烂车皮,“叮里铛啷”硬是用小铁锤子敲了几个时辰。虽然车壳上满是榔头印,烂疤痕根本无法遮挡,却有了形,比之前好看多了。“到拉萨再找厂家去弄吧,先将就将就了”。“云彬”无奈地说。“西影”他们哈哈笑着,拿出一大叠房车车贴来,将那些难看的疤痕贴了个花枝招展。


此事之后还有未了情,到了新疆线,“云彬”的车为此有了“肇事逃逸”之嫌,多次受到军警的严厉盘查。到拉萨的时候,我与他一起去过大通特约修理厂,他的车搞一下至少四、五千,他狠不下心来花这个钱。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几天后,“云彬”的车突然溜坡,另一侧完好的前脸撞在了“西影”的江铃四驱房车上。撞到的部位是江铃车上的玻璃钢档泥板和轮胎。看了半天,“西影”的车只有些微的擦痕,只是“西影”的夫人吓得不轻,当时她正在车上准备做饭,差点摔个跟头。而“云彬”的车却被撞的不轻,前脸侧板全瘪了,两边倒是对称了。幸好大灯没受影响,否则独眼龙就成了瞎子。别说交警了,一般人都看得出来,此车多次被撞,怎能不怀疑?


那天临近午时,大伙都累了,找了个路边空地准备点火做饭。“西影”的车停在了我的左前方,“云彬”则在我的左后侧。“云彬”停车后即起身到车内后部弄饭,车突然就自动向前滑动了,他也吓的不轻,幸好这车没有停在悬崖边上。


其实,我也遇到过几回这样的事,明明拉了手刹,车还会溜坡。那回在山西的一座山上,停车下来拍照,拉了手刹的,人刚下来,车就动了,还好在车子移动半米之内,我跳上了车,及时踩住了脚刹,否则车子溜下坡在所难免。这事,在我自家门口也经历过几回,我便学乖了,有坡度的地方,停车后用劲拉了手刹,再放脚刹,将手柄挂回停车位,确认车停稳了再下车,千万不能急于一时。


真是“一二不过三”,“云彬”的倒霉事并未就此结束,我脱离他们返回后,他与“西影”、“王悦”继续往前走,在跑“八百里无人区”时,可就遭罪了。由于刺眼的白雪影响,傍晚时,“西影”的眼睛已经看不清路了,车辆不得不停下来过夜休息。由于海拔太高,“西影”夫人“大姐”开始止不住地流鼻血。“云彬”怕车子发动不起来被冻在雪地里,也不敢深睡,每两个小时起来发动一下车子。为警戒狼群和坏人的攻击,也为了尽量让男人们休息好,有精神开车,“大姐”不敢睡,裹着大衣蜷缩在驾驶室里望风。“大姐”说:“零下20度呀,尿流到地上立马就冻硬了”。


那么恶劣的环境和气候,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不久,他们决定原路返回。在新疆境内的一个检查站,他们看见一辆大货车通过卡口后并没有道闸阻挡,便赶紧跟了上去,省得再啰哩啰嗦地被查一遍,他们想尽快脱离那儿。


侥幸的心情在好不容易行驶了九十多公里后被击个粉碎。此时,大伙都在懊悔。为什么就不愿意耽误几分钟让他们检查呢?


九十多公里后的卡口武警拦截了这三辆车,前方早有人电话通报了此事,说有人“强行冲卡”。


那还了得,关系到边防安全,武警是不会跟你客气的。幸亏“大姐”是老军人,离开部队时的级别是“上校”,军人与军人比较容易沟通,通融了半天,武警同意他们返回那个卡口补办路条,没有路条是过不了关卡的。天马上就要黑了,九十多公里冰天雪地谁吃得消呀?无奈之下,“大姐”和“西影”继续与哨卡磨牙,最后军人们看在老军人的份上,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问他们是否有边防通行证?若有,可用手机拍照传过去,再将办好的路条拍照传回来,这样就算走完了程序。“王悦”是沾了“大姐”的光了,他与“西影”在家都办了通行证。


“云彬”却倒霉了,他仗着曾在新疆当过兵,压根就没去派出所办通行证。那一带是边境严管区,再怎么交涉也没有用,天又冷的要人命,再怎么磨牙全瞎耽误功夫,没有路条,苍蝇都甭想飞过去,这是军人的职责,没得商量。“云彬”只能乘着天还没黑下来单车往回赶,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摸黑终于到达了那个关卡,路条已经不开了,必须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能办理。就这样,为了一个侥幸,把“云彬”折腾个七荤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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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谊无价


“西影”也是够倒霉的,他是玩越野的资深玩家了,除了“新藏线”没有走过,西藏的角角落落都曾留下过他的足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进藏了,拼死也得走到底,此生不留遗憾”。

他的车来时水箱管路部分就有渗漏,70升的水箱灌满不久便剩下了半箱。他与我在湖北会合之前曾去过南昌原厂家修理,但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弄好。进藏后情况愈发严重,半箱水都存不住了,估计是三角闸坏了,但在西藏这个地方根本找不着配件。他这一路,吃喝洗漱的水,基本靠矿泉水的塑料瓶去接来用,很是辛苦。


那次“云彬”溜坡,车头撞在了“西影”的轮胎上,冥冥中预示着“西影”的轮胎必出问题。在我们前往林芝嘎拉村观赏桃花的路上,经过一段隧道,洞内没有照明,全靠车辆大灯自行照亮。外面阳光刺眼,里面光线昏暗,视线相当糟糕。“西影”的轮胎不慎蹭着了水泥道坎,爆胎了。


这些颇有自驾经验的玩车前辈的遭遇,对我无疑是个警示,也是我到达日喀则后决定不再前行的重要原因之一,这种折腾,我想都不敢去想。何况自己感冒了,实在是力不从心。夫人看上去精神还好,却也时常咳嗽,流鼻血,我真害怕她也倒下了,那麻烦就大了。


尽管如此谨慎,我还是遇上了一件让我束手无策的事。跑了段青藏线,基本适应了,我的心情有所放松,加上单车独行,随累随歇,人不再过度疲倦,紧绷的精神完全松懈了下来。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我的车后轮子突然就掉进了一个深沟,那个路边水沟的宽度只比轮胎大一点,后轮斜着完全镶嵌在了里面,车身底盘横亘在沟沿上,被卡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离开日喀则后我即发现车上没有饮用水了。这次出行,我们大多的人都携带了水质测试笔,一路下来能够找到水源的地方,测试笔显示的数据都在300以上,表明水的污染度很严重,不适合饮用。路上,到一些沿途商铺寻找大桶的矿泉水,根本就没有。只能偶尔买几瓶小瓶矿泉水来喝,每天煮汤煮饭洗菜用水量不小,小瓶水贵而不经用。于是,车内折叠式水箱内剩下的十几升原来用做洗漱的水就升格成了唯一的饮用水了,那水数质170左右,矮子里挑长子,没有办法的事。因此,解决用水的问题,成了进入青藏线后最为重要的大事了。


那天心情甚好,天空晴朗,依然是蓝天白云,只要不下雪,过青藏线就没有问题。到那曲附近遇见检查站,前面的车查验缓慢,轮到我时,俩警察神态严肃,要我出示证件。我将身份证、驾驶证和行驶尽数递过去,颇感意外的是,警察只看了身份证,便随手将一叠证件还给了我,冲我笑笑,挥手放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那曲人对浙江杭州的来客格外亲切宽待吗?这一幕,令人有了小小的感动。


我的猜测显然是有根据的,那一路,我看见沿途不少的新建村寨都冠有“杭州路”和“西湖路”的字样,毫无疑问,这大抵都是杭州援建的,在这样的大环境中,让我这个来自杭州的人很有安全感。


人一放松,事就来了。我看见路边有个小超市,便想去买矿泉水,我没有注意到路边有个排水沟。靠边时,三个轮子过去了,右后轮却掉进了沟里,那里本就是个视觉死角,大通车的后视镜无法看清右侧的情况。


当时,我在车上还不知这个情况,以为只是个小坑,轰了几脚大油门车子纹丝不动,才知道坏事了。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际,不知从那儿钻出位穿黑衣的年轻藏民,刚才来到此地时,周围并没有任何人。他蹲下身来看了看,问:“有没有千斤顶,要顶起来才行”。我连忙说有,便忙着打开后备箱找。


翻出千斤顶来,我傻眼了,黑衣藏民已经不在了,我只能自己打开千斤顶跪在地上找支点。可车底盘完全搁在了沟沿口,根本就没有地方支撑。正为难间,旁边闪过一位白衣藏民,是个头发微卷的年轻人,他二话不说伏下身扑倒在地观察车底情况,然后让我找几块石头垫在淤泥沟底,他说:“只能顶在钢板上了”。后轮钢板呈弧形,支点很小,沟里的垫石又不平,顶了多次,支点打滑,都没有成功。那小伙子一声不哼,屏气用力,脸憋得通红。我的菱形车载千斤顶是原厂配件,摇杆只有筷子般粗,转动的位置又在沟里,空间受限,人很难着力,真难为他了。


弄了有十来分钟,轮子终于顶了上来,他说:“可以开了”。我立即爬上车去,发动车子,开出了沟。从后视镜看,年轻人已经悄悄离开。     由于着急,起初我并没有看清那位黑衣藏民的脸,估计他就是后来的那位小伙子,他只是回去脱了衣服又回来帮助了。我从车上拿了两包烟去找他,旁边只有小超市敞着门,那小伙子在柜台后面吸烟,他就是这个小店的老板。他见我进来,也不说话,笑着递了根烟给我,那烟竟然是杭州“利群”。


我告诉他:“我就是从杭州来的”。

他依然笑着:“我知道”。

我说:“真的很感谢你,没你帮忙,我麻烦了”。说着,我将两包烟塞在他手里:“一点小意思,请务必收下”。


他象被惊着了,推开我的手,身子一闪,跳到一边去:“不行,不行,不能要”。


几番回合,见他就是不收,便将烟放在柜台上,从货架上拿了把扫帚和两瓶5升“娃哈哈”矿泉水,问他总共多少钱,小伙子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慌忙摆手,连买东西的钱都不肯收。


非亲非故,又帮我忙乎了半天,烟不收还可理解,货款不收便让人大大的意外了。在即将出藏的时候,我有幸遇上了一位纯粹的藏民,让人倍感温暖。他的憨厚纯朴、善良诚挚令人感动,对人好,这样的人会为你扑心扑肝,什么都愿意奉上。你若拒绝,反倒伤害了他。


也许是在室内工作的缘故,他的面色完全不同于一般藏人的黝黑粗糙。西藏的太阳实在是太厉害,仅仅二十来天,我的手臂便被晒成了酱紫色。多次观看过那儿的日出日落,始终如白织灯一般,强光刺眼,从来没有见过那种红灿灿或鸡蛋黄的色彩。小伙子的脸健康细腻十分阳光,一笑一对酒窝,神态腼腆。他有着明显的藏人特征:高鼻骨、薄嘴唇,两腮肌肉发达,脸型刀切般棱角分明,极具亲和力。


最后,我塞了瓶“五粮液”给他,作为“交换”,他接受了。当我的车驶出老远,探头向后望,那年轻的藏民仍一动不动站立在沟沿上目送我远去,风吹乱了他的一头卷发,他的身影和情谊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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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轻藏人


藏民小伙的行为,算是彻底颠覆了我对藏人的印象。


尤其是在乡野,雪山下大片的土地荒芜着,见不到有当地藏人在开垦,偶有种菜的,全是外地人。原野上也没见着成群的牛羊,没有工业,没有商业,最多的就是无处不在的彩条经幡和宗教神殿。我所看到的和接触到的藏人,大多是守在恶臭茅坑前收一、二块钱的,画地为牢收停车费的,兜售一些小商品和假货的,或者是围着堆石头转经绕圈的和经年累月在路上一步一拜的。


遇见过几个无赖讨烟抽,给他一支嫌少,手指点着中控台上整包的烟,不给不肯走。小孩子也难缠,伸手要东西,给他点零食,他还挑肥拣瘦。这些年,西藏打击黑恶势力和“**”力度加大,前藏明目张胆的抢劫没有了,而人烟稀少的后藏,听说依然有成群穿“迷彩服”,手持棍棒的人强行设卡收费。


据说,藏传佛教讲究的是“不求今生,但求来世”。所以,要求人们忍受苦难,将今生的财富奉献给菩萨以换取来生的幸福。而享用这些财富的“菩萨”,却是那些达官贵人、宗教上层,豪宅名车,他们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为什么他们就不想想“来生”的事情,而要求穷苦百姓信奉这个?


时值今日,西藏原生态的景观已尽数包囊在商业形态之中,景区门票,全国最贵。不思创造财富,尽情享用内地捐助,以大自然得天独厚的景观坐地生财,这就是直观的西藏印象。


有着类似琥珀般光泽肤色的西藏小伙,健康而阳光,代表着新一代藏人的希望,他很清楚,劳动与付出才能创造财富,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实,躲避强紫外线光的直射,西藏大多年轻人的原始肤色应该还是相当白皙细腻的。刚进藏时,几乎看不见西藏女人们的真面目,无论天气如何,她们都戴着口罩或用围巾遮着脸,应当是为了避免被晒黑和抵御风寒。


近距离地与藏族姑娘接触是在巴松错景区停车场。那天下午,夫人与其它的人去景区内游玩,门票150元一张,我可不愿意花这个钱,便独自待在车上休息。由于下午大太阳天气闷热,我敞着中门,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抽烟。此时,一位藏族姑娘登上了中门踏脚板,伏身在厨柜上“哇,哇”赞叹:“哇,这就是房车呀,啥都有呀”。我坐起身来与她攀谈,那姑娘挺大方,问什么说什么。


她家就住在附近,在这儿做些小买卖,卖些佛珠、挂件什么的。她没去过杭州、成都,连并不太远的拉萨也没有去过,她由衷地羡慕我们能够到处跑,到处玩。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向往,就象我们当初向往西藏一样。


她说话的时候焐着大大的灰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我问她多大了,她说:“20啦”,姑娘爱笑,听到有趣之处便“咯咯”笑个不停。我看见她暴露在外的脖颈、耳跟,若天然羊凝脂般的光洁细腻,我笑着对她说:“你把口罩摘了说话,好吗”?


她并不设防,大大方方摘了口罩,咧嘴冲我笑,一脸稚嫩,天真无邪,纯真而活泼。说话间,一阵明亮抒展的歌声传来,天籁之音,高亢悠长。歌声中转出两位身着藏装的姑娘,她们欢快地唱着,一蹦一跳向这边跑来,大眼姑娘指着其中一位体态灵巧的说:“她最喜欢唱歌了”。


是的,那歌声婉转清亮,韵味十足,让人联想起高山空谷和广袤草原。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调儿,应当是当地的民间曲谱了,如此嗓咙,略加调教,必能一鸣惊人。不过,那姑娘却不象大眼姑娘那么豪放,挺害羞的模样,小脸微微泛红,探头凑前看房车,我突然发现,这小姑娘肌肤水嫩,白皙如玉,让人惊叹这儿的姑娘皮肤怎么会那么好?难道是成天包裹着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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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我的房车


我的车是大通V80短轴中顶,当初买它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有自动档。这样,出行时偶尔夫人也可以开一开。此次进藏携带的装备是满负荷的,想得到的东西都带上了,吃得东西十天不补充都可以,水大约在160升,油箱算80升,后备箱还放了桶20升柴油,满水满油,过收费站时的重量大约在3、2吨。在爬折多山大坡前,“左眼”告戒大家:凡前驱车,尽量将重物往前放。大伙都明白,前轮抓地,重负倒置,是危险的。


于是,我将防滑链、氧气机、食物箱以及60升饮用水压在了前部,第一次爬4200多米的垭口,轻松自如,基本上只用自动3档就行了,局部陡坡使用2档。反正之前我从未用过手动一档,声音那么响,速度那么慢,我甚至都认为这个档位是多余的。当然,手动档都很少去用。在杭州市区,我只用自动档,习惯了。


大通V80的“高反”在我的车上是显而易见的,但并不代表所有的大通车都是一样的缺陷,“高反”的程度并不一致。譬如低气温打不着火,至少“左眼”和“陈钟琴”没有这样的事。也许,这与他们使用了特别的机油有关,但并没有权威的论证来证实这事。到拉萨特约汽修厂,我特地向厂家表示要换好一点的机油,适合高原使用的。厂里并没有这些东西,可以换的只有大通原厂标配机油。厂家告诉我:加0号柴油是这样的,在西藏一定要用负20号柴油才行。


我听取了他们的意见,与“云彬”一起更换了油。由于换了“柴滤”和油品,第二日早晨点火一把成功。但之后的几天,却照样要打好几次才能启动。除此,我发现使用负20号油,动力又下降了。在高原地区,本来动力减半,如此一换,愈发不济。尤其在超车时,油门一脚深踩,发动机声音是响了,可车的速度就是提不上去,急死个人。


返程时,青藏线上的加油站没有负20号柴油,便加回了0号油。低温点不着火并非永远点不着,多打几次而已,麻烦了点。时间充裕的话,不管它也可以,等到太阳出来再去启动。就怕在冰雪天里底盘与地面的雪冻成了一坨,那就麻烦了。我们这一行,除了大通车,别的品牌好象都没有这个毛病。


进藏后,吃过上坡的亏便学乖了,陡坡大多就挂手动一档,前方没车时,就用2档或者3档大油门冲,转速不超过3000就行。别人爬得上的坡,我也能够上去。其实,最陡的坡还不是在西藏碰见的,而是在延安黄龙,那条山路不仅万分陡峭,宽度最多也只有2、5米,目测两边轮子都还有十来公分的路面,旁边没有任何的宽余,想调头下来都不成。


最后,只能视死如归,别无它法,硬着头皮往上走,寻找可以调头的地方。终于发现前面有块一米左右宽的泥地,虽然有点坡度,但高处与路面还算持平。就在这巴掌大小的山巅巅上,硬着头皮象玩翘翘板一样慢慢地调头,那是一场无奈的生死博斗,汗水迷了我的眼睛。


万幸的很,只是外接充电插孔的盖板被树杆蹭碎,没出大事,终于让我倒腾过来了。下山也不是那么好下的,那地方十分凶险,弯道一把是弯不过来的,前后轮距大于路宽,必须在陡弯上腾挪两次才能转过来。


山腰处遇见一位爬山的当地人,见我的车下行,便跳到路甚下等我过去。我到他身旁时刹住了车,问他:老弟,这山顶上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他显然吃惊不小,反问:“你没上去吗”?


“没有,坡太陡,不敢再上了”。

那人说:“上面没有东西的,就一个水泥平台。这条路是专供爬山运动修的,从来没有车子上去过”。


听罢此言,我才体味到什么叫害怕了,不由的打了个寒噤。怪不得一路上啥车都没有,怪不得路修的那么小,连与人交汇都办不到。下山后,我的上衣湿透了,瘫在座椅上,半天才缓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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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通过率问题


在藏区,再烂的路,再险的路,除了限速,从没见过有限高、限宽、限长的。也就是说,什么样的车子都是可以进藏的。这个地方,管制最严格的就是超速,至于你是爬着进藏,骑着进藏,拉车进藏,还是开车进藏,没人管你。无论什么样的车,只要合法,只要你敢开,都是可以进藏的。

在路边停车区休息的时候,我们遇见了几个骑车进藏的年轻人,他们刚刚从坡底翻上来,风尘仆仆,饱经风霜的模样。台州“老张”与他们闲聊起来,得知这几个年轻人春节前就从江苏南京出发了,骑到这儿已经三月下旬了,他们的目的地是拉萨。开车都累的够呛,真的难以想象,这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和勇气。他们计划骑到拉萨后,将车托运回去,然后坐飞机或火车返回。“老张”从车上拿了些易拉罐饮料给他们,令年轻人很是感动。水是珍贵的,自行车上不可能带很多。的确,千难万险的走过来了,今后的人生道路还有什么不能战胜和克服的?有过这样的经历,年轻人将永世受益。


至于房车,我还是喜欢相对小巧的B型车,车高不超过2、5米。不过,大通短轴的空间局促了些,内长若能再加30公分则可以安排的更合理,更舒适。相对而言,新全顺中轴中顶尺寸比较适合小型房车,无论内高和内长都不错,尤其是外形设计,风阻小,感觉稳定性会更好。那儿的急弯太多了,那儿的侧风常常很暴力。


停车也是个事,并非拥挤的大城市才有停车问题,进藏路上同样存在这个问题。那儿,虽然是国道,但路的两侧很难找到停车休息的地方,不是山体石壁,就是沟坎斜坡或者护栏树林。即便是在一个小集镇上想买些东西,B型车更容易找到合适的停车位置。


“云彬”的装备中值得一提的是驾驶座那个“人体工学汽车腰垫”,能够完美舒适地支撑和托裹住腰椎,使人久座不累。“王悦”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单,让快递发到拉萨总部,自行去取。他后来安装使用后,也称赞不已。

返程的路上,正常导航,我遇见过七、八处2、5米左右的限高,其中多数为2.6米,坦然驶过。一处为2、4米,走中间部分最高处,慢慢挪过去,也就过了。估计设置的高度稍大于标明的高度。我观察过,若过不去,附近根本很难找到绕行路线。譬如铁路涵洞,你怎么绕?大车的痛苦就是不能随意脱离高速公路,但你老跑高速,还看个什么风景?

房车出行的费用,大致划分为五个部分。1、油费。2、过路费。3、景区门票费。4、吃喝费用。5、营地、旅馆休整和购买纪念品费用。其中,油费是可以事先计算出来的,计划大致要走多少公里,放出余量,油费大致要花多少钱就能算出来。吃喝费用基本可以省略,自己买自己烧,定个伙食标准,费用很有限,反正在家也是要买菜做饭的。不跑高速,过路费就可以省略,手机导航选择“无收费”即可,不赶路,慢慢行。除了油费外,其它各项都是可控的。有关景区,人工雕琢太甚,商业氛围太浓,除了极少数的著名奇观遗迹,一般不去。譬如“壶口黄河瀑布”,白浪滔滔、气势磅礴,值得一观。房车行,主要是领略大自然的江河湖海、山川风光。当然,在一些隐性费用中,最重要的是“小心驾驶”,尽量避免车辆维修费用和违章罚款费用。


我遇见的限宽,一般是2、2米。这样的限宽,只是不允许大车通过。障碍物一般是水泥或金属结构的柱子,在路的两端,一边竖一个。可在延安地区的大山里,我数度遇见了大块水泥墩子,有三块的,也有四块的,呈不规则排列,过往车辆必须要走s弯,在限宽的同时,也有效限制了车辆的长度。

奇怪的是:绵延百公里,道路平整干净,质量等级相当高的限制区内,竟然没有任何交通管制的标识,更没有监控。这些区域,更象是休闲旅游的场所,鸟语花香,潺潺流水,风景十分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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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水和公厕


在我对西藏的综合印象中,水成了一件颇有意思、值得玩味的事儿。通过这一角度,或许多少能够折射出一些当地人文本质。这儿所指的西藏,其实是个大概念,即:包括了西藏周边的藏区。


西藏不缺水,进藏公路在白雪皑皑、蜿蜒起伏的山脉下延伸,路的一侧,总是伴随着水流湍急的峡谷。拜老天恩赐。这儿有取之不尽的洁净水源。我们曾经测试过山涧水的水质,数据40多,几乎能与纯净水媲美。之后我路过的甘肃、宁夏、山西、陕西的部分区域,倒是真正缺水的地方,黄土高原,沟壑连天、土地贫瘠,靠天吃饭,许多的地方,还是不下雨就没有收成。


而事实并非如此,在藏人聚集的乡镇、村寨,缺水是显而易见的事,常常能看见人们手提肩扛着各式水桶去远处打水,甘孜翁达镇是个典型的例子。我们一行进镇后,车队开进了敞着大门的镇政府大院,我们打算在这里泊车休息,这儿有公厕,还有自来水笼头,更重要的是,在政府大院对门,有一家医院。台州“老张”的夫人已经出现了“高反”,随车携带的两个氧气袋却泄漏了,需要找医院充灌。

在大家忙碌的时候,我带上水质测试笔去侦察水源,在大院内跑了一圈,能够发现的笼头拧开都没有一滴水。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又去厕所观看,怎料,这个有着现代化建筑的政府大院竟然使用的也是“旱厕”。怪不得厕所建在二楼上,登梯上楼,里面一样是木板上挖个洞,排泄物自然落体,堆积在一楼,一目了然。苍蝇乱飞,气味难闻,厕所内根本就没有水笼头这样的东西。


进入到对面的医院,那儿环境好多了,我不仅看到了水笼头,还有水池。令人沮丧的是,这些设施同样是个摆设,整个医院取不到一滴水。


回到车旁边,正巧看见从政府大院一座楼内走出来几位女工作人员,她们背着塑料水桶往大门外走。交谈后得知,她们要到街那边去打水,这地方是隔天供水,今天轮到那边有水。她们告诉我,这儿用的水也不是自来水,是从大山那边的地下用电泵抽出来的地下水。


随着深入藏区,我们发现类似翁达的情况比比皆是,村镇里没有水,可出了村镇,在公路边我们就能看见从山上“哗哗”直流而下的山水,有的地方还接了粗大的胶皮水管,水管上并没有笼头,任其随意喷射流淌,让我们这些外来人陪感疼惜。


搞不懂这些藏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有钱到处修建寺庙神殿,宁愿天天背着水桶去打水,却不知道将那些现成的水源截留下来,建个简单的蓄水池什么的,或者将山水管子直接延伸接入村寨。西藏的群山常年积雪,太阳融化后水源不断,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黄土高原上的人根本享受不到。但是,我的车一旦进入那片土地,便感觉亲切。人们成群结队在田野里忙碌着,到处是绿油油的嫩苗。那儿的农民条件显然好多了,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小型的挖掘机和农用机械。以人头和农用车计,在田里干活的人似乎都是开着车去干活的,车上装着农具和杂物等。人们依靠辛勤劳动来创造财富,来争取美好的未来。这种场面,与西藏格格不入。


没有水源,厕所自然又臭又脏。缺少水源,洗衣洗澡就成了奢侈。许多活跃可爱的小孩子,手脸上全是污泥黑垢,衣服比抹布还脏。令人不解的是,加油站大多也没水,偶尔发现有水,那水也不能用,不知从那儿抽过来的浑浊之物。笔测后得知,水中含矿物杂质太多,只能用来洗东西。


到拉萨和日喀则这样的城市内,情况要好很多,公厕的模式接近沿海城市,大多有专人管理,早开晚关。但公厕所用水源就找不到经过处理的自来水,大多泵的是地下水或者干脆是附近的河水,不能用来饮用,根本找不着干净水。


进入藏区,我的饮用水一直使用从都江堰灌装的矿泉水,19升一罐,14元。杭州带出来的水以及路上补充的水早就用完了,饮用水是用来喝水和做饭的。到西藏后,水源紧张,商店与超市也没有大容量的矿泉水卖,只能买5升的小瓶矿泉水,品牌“娃哈哈”,15元一瓶。雪水之乡,圣水之源,只能高价买到外来水源。


“王悦”夫妻相对年轻,脑子比较活络。到街上去吃点心时,随手拎把大号热水瓶,花钱买人东西,讨点开水就稀松平常了。说起“王悦”,想起一件事来。记不清楚在哪儿了,车辆可以进入景区,但必须要按照人头收取费用,大概是五、六十块一个人吧。我是老老实实排队付了钱,到了停车场后,忘了谁问我:“你付了多少”?我说:“当然是俩个人的”。他哈哈大笑:“你就不如王悦聪明,付钱时,他老婆坐到后面去了,收钱的站在驾驶室窗外又看不见,买一张票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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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结伴同行


“小心落石,快速通过”!“左眼”在前面大叫。317那条路悬壁陡立,由于雨雪的侵蚀,路面上到处散落着剥落下坠的泥沙和碎石块。“左眼”继续警告:“摇上车窗,当心,当心”!


我喜欢敞着车窗开车,但眼前看到的一切和“左眼”的警告都要求必须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默默地关上窗户,加快了速度。常常看到这样的警示牌:前方落石区域,注意缓行。(原话是否如此,我记不清了,反正是要求减速缓行)记得当时快速权衡过,所以有此印象。性命要紧,我当然选择尽快逃离。


半小时后,“啪”地一声脆响,我这一侧的窗玻璃象被子弹击中了那样,声音很大。我大吃一惊,猛踩油门,车子迅速向前窜去。与此同时,我大叫:“后面小心,真有落石,幸好我关了窗户”。


车子来到一片缓坡前,我放慢了速度,仔细察看了玻璃,还好没事,估计上面飞落的只是一粒小石子。不过,若击在我的头上,那可不是好玩的,我的头骨绝对没有钢化玻璃坚固。说句老实话,我内心挺感激“左眼”的,或许就是他的一句话,救了我一条命,男人不善表达,记在心里了。


借用老毛同志的一句话:“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这拨人中虽然有一半以上的车友曾经在微信群上交流过,在房车年会上见过面,或者在论坛上彼此关注过,但毕竟没有深交,相互间不识水性。为了进军西藏,为了探秘新藏线,我们走在了一起,虽然短暂,毕竟有缘。


作为我个人,除了向往以久的西藏,还有想寻回昔日集体生活的快乐,与新老朋友们在青山绿水间喝酒闲聊,何等之悠哉,何等之快哉。只是,我疏忽了一点,敢于舍家弃业,浪迹天涯之人,常人看起来多半都有点疯,个性极强。当然,没一点能耐,喉咙也响不起来。至于一些退休的,有闲功夫敢于冒险的,多半都是“老谋子”,阅历、经历极其丰富,杭州人叫“老甲鱼”。这样一堆人放在一起,不同的素质,不同的经验,不同的理念,不同的背景,观念上要尿到一个壶里去,根本没可能。


但是,人生路上也不可能没有意气相投之人,那就需要磨合,但投契需要时候,投脾气需要宽容,俗言道:以心交友日久生情,以情交友情投意合,以诚交友肝胆相照,以德交友德高服众。二十来天的聚合,的确有点短。


这一路,“西影”、“云彬”、“王悦”,我们四辆车始终在一起,一直到日喀则才与他们分离,相处时间最长,女人们相处的也挺好。天不太冷的时候,我们每天晚上聚在一起吃饭喝酒,每车凑点菜,总体上还是和谐快活的。为此,我感觉:长途出游,结伴最多三、四辆车为好,彼此性格、脾气都了解为好。可以取长补短,在危难的时候抱团互助。这样,中途停车或者泊车比较容易寻找“窝窝”。车太多,泊车就有限制,很难找到理想的地方。并且,彼此交流融洽也不太方便。


突然想起,大通车还有一个“高反”现象。那次看罢“四姑娘山”风景之后,车队继续前进。超车时我依然打开转向灯,鸣笛超越,喇叭却哑壳了。不是一点声音没有,而是如憋屁一样,轻而不痛快。我想大概是喇叭线被颠松了,接触不好的缘故。休息时,我叫“云彬”帮我看看,他微微一笑:“没事,海拔高了就这样。不信,往下面走的时候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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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畜牲挡道


聊起西藏,不得不专门要说一下那儿的黑牦牛,虽然在西藏嚼过它的肉,喝过它的汤,却一直敬畏其高大威猛的雄姿。牦牛力大无比,体魄圆润健硕,但行走在崖壁险坡之上却能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走入西藏高原,到处可以见到它们的身影。

夫人常常问我,这些牦牛中肯定有很多是野生的。我也常常疑惑,荒山野岭的,几十公里范围不见房屋人影,难道它自己出来溜达,再那么遥远的自己回窝?想不透:这么的冷,就靠地下这些枯茅草,也能长的那么肥,那么强壮有力。

这种蛮荒原野里无处不有的茅草,直接研磨成粉,加点提味增香的东西,再设计个精美的包装,印个大牦牛,广告语简单点:“每天一包,健壮如牛,老少皆宜”。年轻二十年,我就会干这事。用不着科学论证,去西藏看一看,一看便知。如若这些茅草中不含有丰富的滋养成份,牦牛能长那么壮?杀开后还没啥脂肪,全腱子肉。

黑牦牛不象普通黄牛那么温顺,体大而不愚笨,对陌生人十分警觉,若试图靠近它,它会掉转牛头,死死盯住你,若感觉你可能轻举妄动,便会一跃而起,直接发起攻击。

前文说过,整个旅途沿线,看不到成群的牛羊,我所看到的,在广阔的草原上,最多也就稀稀落落的几十头,没有规模。从现实中看,这种动物根本不需要什么管理,为什么就不多多益善呢?

西藏,的确是家畜们的天堂。所有的大型家畜皆不用饱受圈禁之苦,它们可以傲视人类,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它们可以随地拉撒,它们可以不遵守交通规则。公路上,辟有专门的“动物通道”,但它们依然可以悠闲地在公路上散步,根本就不必理会什么监控和红绿灯。

此类可以高于人类待遇的家畜,在藏区公路沿途大致有以下几种:驴和马,比较少,一般不会在公路上出现。农村常见的鸡鸭,没见过,可能这是唯一圈养的家畜了。黑牦牛最多,然后依次是黑香猪和山羊。其中,猪、牛满街跑,它们常常在公路上半卧歇息或追逐嬉闹。经常可以遇见黑牦牛器宇轩昂地挺立在道路中央,冲来车怒目而视,仿佛来往车辆打扰了它们的清静,侵占了他们的地盘。

每到这个时候,所有的驾驶员都十分紧张,不敢揿喇叭,怕惊扰了它们。不敢强行通过,怕伤着了它们。进藏之前就有耳闻,说某人不慎压死一只鸡,被当地人团团围住,硬是赔了五千才脱身。这些庞然大物比鸡大多了,如若伤毙一只,谁赔得起呀。于是,要么不敢动,耐心等待那些畜牲们无聊了自动走开。要么慢慢地怠速挪移过去,随时准备踩刹车。那些牲口已经习以为常,根本就不怕人、车。

在林芝见到一只小黑猪被压死的,血肉模糊,竖躺在路面上。心里真有些紧张,担心被人强行拦下,被人讹上了,谁说的清楚?于是,不管路面好坏,能绕多远就绕多远,离开小猪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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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雨燕单飞


基本是这样,海拔3000米左右,耳内便会发出尖锐地金属呲音,类似于乘坐高空飞机时的感觉。我知道,这是鼓膜受到压迫引起的耳鸣。长时间、不间断地遭受此类高频电流般的袭扰,人容易产生焦灼和烦躁。吞口水,做口腔扩展动作,嚼口香糖都无济于事,估计除了高海拔的因素,同时也跟高血压、颈椎劳损或者睡眠不足有关。


开车时间长了,有时会感觉颈椎不堪重负,好象脖子已经无力支撑起头颅的重量。再加上腰椎酸痛,耳内呲鸣,简直就是受罪。人一旦产生了焦躁,佐以气候原因,精神因素等,反应能力便容易迟顿,险象环生在所难免。


很佩服重庆“雨燕”,她是进藏车队中唯一的一位女性主驾。开始时,她的车上还载着自己的姐姐、姐夫。到拉萨后姐姐俩人乘飞机返程,剩下的路程,单枪匹马,她是独闯江湖。因为在甘孜翁达因事耽搁,“雨燕”滞后数日才动身向拉萨进发。那段日子我比较关注她的信息,关注的原因不仅仅她是个相对男人比较弱的女人,关健是:她也是大通短轴中顶,很想了解,同样的车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会是怎样的状态。在我的印象中,她对车辆的了解程度并不比我强,在路上将会遭遇到什么,令人担忧。可是,直到在拉萨再次相逢,这一路,她的车并没发生过值得一提的事儿。


到拉萨后的第二日傍晚,“雨燕”的车悄没声息地停在了我的车后,她是看到我们发在群里的定位找过来的。此时,我与“西影”等四辆车宿在一起,停在一个小公园边上。一个多星期后的再聚,大家十分开心。“雨燕”翻山越岭到达拉萨,一路顺利。


次日,我们决定奔“文成公主大剧院”与“老张”会合时,不知什么缘故,“雨燕”并未随我们转营。之后,我们去了日喀则,而她们姐妹三人还在拉萨地区游玩。“雨燕”再一次与大伙分开,便彻底单枪独骑了。她一个人独孤天下,在攀爬珠峰的盘山道上据说与之前出发的“云彬”以及之后追赶上来的“陈钟琴”都分别遇到过,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并未走到一块,“雨燕”依然独来独往,单骑一人。


按照“王悦”的说法:珠峰的盘山道有100多个弯,上去的地方还不是大本营,啥都没有,说是还要往上走四、五公里沙石烂路,上面就几顶没啥看头的帐篷。于是,他和“西影”便提前下山了。“雨燕”楞是一个人上去下来,走完了这百道山弯弯。


之后,她有没有继续前行不得而知。当我到达兰州的时候,无意中在群里发现“雨燕”在呼我,询问茶卡盐湖的情况,她已经独自进入了风雪青藏线。我在江苏的时候,发现她在群里说已返回重庆,平安无事,令人感慨。那么多的日日夜夜,这个女人的行为真有些疯狂,胆大包天了。我想:她一定遭遇过什么,可她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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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洗澡那事


3月20日,在都江堰“雨燕”朋友的学校厕所里,我洗了进藏前的第一个澡。4月14日,到达西宁,在街边一座大厦的地下“大浴池”洗了第二个澡,前后历时半个月。第一个澡,我自己用毛巾奋力搓背,精神抖擞,神清气爽。第二个澡,则是澡堂搓澡工帮我完成的,自己只需泡一泡,淋一淋即可,没费力气。


都江堰那天,“左眼”从几十米外的水笼头引来了水,让大伙都加满。附近杂物间有电插座,我用大号电水壶烧了热水。当时,根本就不知道第二个澡将会在哪儿洗,原计划此次游历用时三个月。


“左眼”强调:“进藏后,千万不要在外面洗头、洗澡,一定要洗就到店里去,头发吹干了再回来。千万不要感冒,在那感冒了,不是闹着玩的”。“左眼”说这话时头脑是清晰的,接下来的话却显得有些错乱。他说:东西不要带得太多,西藏啥都有,车太重是要吃苦头的。他又说:没灌水的抓紧,都加加满。有人笑着调侃:“左眼”,到底是加满好还是不加好?


是呀,人常常就是这样,于不经意间矛盾着。无论带多带少,都各有道理。我是个讲究规则的人,正确的道理,就是规则。我也是个讲究实效的人,正确与否,以第一判断为准。所以,经验就变得尤为重要。为了这次西藏行,“左眼”事先是做了功课的,他是有实践经验的,他走过“独库公路”,深入过“无人区”┄┄。

谁都不曾想到,开始的日子白天连续艳阳高照,中午前后的气温相当高,只要有充裕时间,洗个澡应当不会有问题。


大多的时候,我们都是在赶路,按照计划赶到下一个点去。有关路线,“左眼”是斟酌过的,首先应当是乘天气好,多跑一点。此外,泊车地尽量海拔低点,舒适点。这些应当是最重要的考量。因而,没法跟自个玩的时候那么随意。自己玩的时候,每天会花一些时间来寻找相对舒适的“窝点”。譬如洗头、洗澡这样的事,如有需要,我会将此变为一天中头等大事,而不去考虑其它。

夫人是每三天必洗个头,因此,每到那个日子,看见理发店眼睛就会发亮。她的“高原反应”比我轻多了,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她在车上也洗过多次。洗完了就用吹风机吹干,直接上床睡觉。由于气候温差大,早晨穿的衣服到了中午就汗涔涔了,加上开车饱经尘土,身上很难受。起初,临睡前用热水擦擦身体,后来因为高反,人感觉特别疲倦,晚上又冷,便省略了。

藏区的乡镇一般规模不及浙江的一个普通村庄,没几个小铺子,加之取水困难,想泡个澡是不可能的。台州“光头”利用其特殊身份,让我们得己住进各地的公路局大院。那儿宽敞,条件相对好,可以取到水,但想泡个澡,也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到了拉萨,开车经过布达拉宫后,我内心最大的愿望只剩下三个:首先要找个眼镜店,配副眼镜。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入口派镇,我戴的那副眼镜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死活找不着了。我从来不会丢东西的,尤其是从未丢过眼镜,即便是偶尔酩酊大醉,随身的东西也决不会忘,“高反”让人变得丢三落四的,脑细胞不知被憋死了多少。我的近视度数并不高,只有150度,但它有二个功能,变色和老花。没有它,我看不清红绿灯显示的数值,看不清公路上区间测数牌上的字,白雪的反光和白炽灯般的阳光严重影响了视线,没有眼镜的那些天,迷迷糊糊地在开车。


第二件事就是找个浴池泡一泡,去去寒气,花钱搓个背,我是没有气力自己来洗,甚至担心太闷了有可能会晕倒。我对泡澡很重视,平素里,但凡有了感冒的症状,泡泡澡,去去寒基本也就过去了。


第三件事则是买只活杀鸡炖汤喝,若没有至少能够买到猪肋条,我们杭州人叫“仔排”的那种。


“西影”两口子洗澡去了,他们邀我一块儿去。“西影”苦口婆心:感冒了,用热水冲一冲会舒服点。我决定还是先去找眼镜店,先把行车安全的事解决掉。我答应他们,会去的。


沿着拉萨的商业大街一路走去,我逢人便打听有没有眼镜店。有人告诉我,要打车去找,这一带好象没有。也有人说,顺这条街一直下去,前面有一家。眼镜店是没有看到,只看见有二、三家沐浴铺,这是西藏特色了,别的地方见不到这样的店。走进去看看,店铺内狭道两旁隔成一个个小间,有淋喷头,面宽一米左右,空间容一个人还是宽敞的,比房车厕所大。走了二三公里,没见着浴室,便专心寻找眼镜店。


经过那家眼镜店的时候,差点错过,面门大小了。里面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一开口我便判断她可能是浙江人。果不其然,她是从温州来的,在这遥远的地方,我们算是老乡了。老板虽然热情,可条件有限,可以配近视,配不了老化。无奈,只能勉强将就了。


走了那么多的路,人很累。为了补充营养,我还是得去找农贸市场。幸好,附近唯一的市场就在返回的路上。于是,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结果,市场里甭说鲜肉和活鸡了,即便是冰冻的,也没有。最后,只买了两张很硬的面饼子回来。澡没洗成,被“西影”埋怨了一顿。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后来,在日喀则和当雄,我都见着了这样相同的沐浴房。拉萨是20元洗一次,日喀则和当雄皆为15元。我都没有去洗,停车后,除了弄饭吃根本不想动,高原缺氧,使人感觉没有多余的力气。

到西宁那天,在寻找“窝窝”的过程中经过一个大型住宅楼盘,街对面赫然出现“海宁浴室”几个红色荧红灯大字,至少有二十年没有进过这样的地方了,倍感亲切。拐过去,我直接将车停在了浴室大门口。里面挺干净,进去一问:海宁两字与浙江没有关系,洗浴男女一个价:13元。搓背:12元。经济实惠。


那是一种享受,在无人的大池内泡到浑身发热,然后躺在软软的水床上任人使搓澡布上下其手,完事后去喷淋干净。没去过西藏,或许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迈入公共澡堂了。年轻时大冬天常去泡澡,上海、杭州一带的搓澡师大多自称是“杨州人”,手法稔熟细腻,让人颇有快感。后来,随着城市化的建设,破旧老房都被拆光,这类平民化的澡堂就找不着了。家里的居住条件也逐步改善,有浴缸、有桑拿设备,洗澡也不上外面去了,“搓操”便成了久违的记忆。

那儿的师傅是河南人,手劲大,力道足,真有些受不了。不过,搓完后倒是挺舒服的,脱胎换骨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北派搓澡技艺?

从澡堂出来,去隔壁面馆稀哩哗啦整了碗“刀削面”下肚,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幸福”真的就那么的简单。那晚,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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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高原面条


原计划从甘孜沿317国道到昌都,车队跑了100多公里进入德格地界不久,先行一步的“上海老倪”发来信息说:江达附近,雪太大,象个天然大冰箱,车底盘冻住了。“左眼”火速与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原路返回甘孜,改走217到理塘。那天,一直到晚上八点半,全程跑了有400多公里吧。317路不太好走,记得台州“老张”和“光头”距我们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到的更晚一些。


那次,累的够呛,大伙却坚持着,生怕老天变脸,没有一个掉队的。到达目的地后我懒得做饭,拿出在阿坝州沙耳尼购买的挂面来煮。我的外拉式燃气灶是无明火红外线的,不怕风,火力大。为了口感顺溜,我特意多煮了一些时间,面条在沸水中翻滚,煮不烂的感觉,夹一筷尝尝,还是生的。这才意识到面条与米饭一样,在高海拔的条件下,不用高压锅是绝对不行的,沸点不到位。

好在,前几天路过夹金山,那儿地势陡险,重峦叠嶂,危岩耸突,空气稀薄,天气变化无常,是当年红军徒步翻越的第一座大雪山。站在那些历史遗迹面前,想象破衣烂衫的先人们博命攀爬的模样,内心不由震颤。想想“红军两万五”,那锅夹生且粘牙的面条我还是毫不犹豫划拉入肚了。


沙耳尼是个给我留下印象的村庄。我们停车的地方,靠里有块未开发的毛地,有些杂草,还有几棵花儿即将凋谢的梨树。一位当地藏民坐在大石上看羊,十几头羊悠闲地散落各处在啃草。下午,大多的人都去了坡上藏民村寨,剩下的则在车上休息。我去打水,走过看羊人身边,与他攀谈起来。我好奇地问他,这梨树结不结果子。他说:“结呀,又大又甜”。


这汉子四十来岁,在外打过工,汉语不错,交流起来没有障碍。我指着眼前高大的梨树说:这树一看就知道没人管理的,从没修剪过枝条,能接多少呀。说这话,我是有根据的,在我家的小院子内也有梨树,年年喷药、施肥,修枝,也结不了多少。沙耳尼漫山遍野的梨树,全一个德性,树冠高大,枝丫茂密,跟野生的一般。即便是长在村落内的,也是东一棵西一棵,大小不一,参差不齐。


汉子接过我递上的烟,笑道:“不用管”。他转头朝身边那棵树撇了撇嘴:“就这棵,一年就可结果三千斤”。噢,我吃惊了,这棵树其貌不扬,在这一片算是小的了,真能接那么多。我说:“这树都长那么高,枝条无限扩展,怎么爬上去摘果呢”?


“不用摘,熟了用竿子打下来就成"。汉子和后来围上来的俩位藏民呵呵笑了。他们建议我去街上带几瓶特产雪梨膏回去,汉子们竖起大拇指一再说:“好东西,好东西,不买白来了”。回到车上,我上网去查,更是大吃一惊。这儿,梨树的外观特点就是高大粗壮,有很多千年古梨树,故素有梨乡美誉。每当梨花盛开时节,可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其果实名为雪梨,其色黄如金,体大肉厚,汁甜香浓,闻名遐迩。

金川地区几乎没有耕地,也很少有其它什么经济作物,卖梨是当地绝大多数农户唯一的收入。梨树高大,采摘难,收购价不够采摘人工费,每年大量的梨子挂在树上无人问津,最后全部烂掉 ┄ ┄。


吃过一次亏,思维的惯性,导致第二天早晨煮大馄饨时,我使用了小高压锅。可开锅一瞧,傻眼了,稀巴烂,皮和馅分离,成了一锅子浆糊。夫人埋怨了,这东西怎么吃?

看来,不是简单的换个炊具就行了,要想吃的好,吃的舒坦,这里面还是有道道的。为了吃上可口的面条,我到路边一家饭馆去求教,这是一家浙江人开的小饭馆,虽然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但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如何操作。于是,在车队到达下一个“窝点”时,我特意走进了一家面馆,要了碗牛肉面,并站在面老板身后看他如何炮制。


汤喝完了,牛肉嚼不动,我的牙口显然不适应。面烧得太硬,剩下一大半,但我已经学会了高原烧面:开水下锅,放入面条,拧紧高压锅盖。“嘶嘶”出气时,多“哧”几下就软了。关火,高压锅用冷水冲淋后泄气开盖,此时的面条柔滑而劲道,一根根十分干净滑爽。

我发现猪肉、牛肉就没有那么好的境遇,晚上泊车后,用高压锅“哧哧”半小时,也烧不酥烂。不过,我再也没有去饭店请教,没有想过出藏后变成高原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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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派镇历险


4月2日傍晚,车队到达扎塘鲁措湖边的时候,正值日头西下。泊完车,大伙纷纷到湖边抢占有利位置,等待拍摄雪山之上红霞满天的壮景,遗憾的是,落日就象摁亮了的聚光灯泡,直接沉入山背,没有任何的色彩渲染。不过,景色还是挺好看的,部分蓝天已经深沉,残阳反射白云,如镶嵌耀眼白光的轻纱在深蓝色的天边飘逸。


这是一片尚未完工的建筑群,停车场无人管理,空地的工棚里还住着工人。“西影”他们说:“这一带过去是原生态的,漂亮的很,现在却被圈了起来。你看看这些房子,不伦不类,难看死了”。


夫人成了侦察兵,每到一地都要先观察地形。她几乎与“大姐”同时发现,离停车场二十米处有个相当不错的新建卫生间。但是,通往卫生间的台阶被铝合金型材和大玻璃封闭了,要想去厕所,必须上廊桥绕上个三百米。给人的感觉:原设计是为游客提供方便,而后来的决策者则是游人怎么不方便就怎么来。很显然,它只是个摆设,并不想让人多用。是的,他这样一改,效果显而易见,至少,男人们为了撒泡尿,犯不着跑那么远的路,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便完事了。


其实,这已经相当不错了。直到拉萨,我们完全可以确定,除了接待花钱的大型旅游团队,西藏并不欢迎自驾游旅行者。公路沿线,但凡非个人建造的公厕一律关闭,无论是高速服务区还是景点门口的公厕,统统关闭。进藏后,你根本找不着公共服务的水源和厕所。你得花钱买水、花钱上厕所。说是二月至四月份全藏景区门票免费,但昂贵的换乘车费和停车费依然令人咋舌,西藏一圈下来,也是好价钱。政府的不欢迎态度,在甘孜翁达乡更是淋漓尽致。我们的车队进入镇政府大院后,镇长直接进行驱赶,不配合即给扣上一顶“破坏和谐”的大帽子。这在西藏全境军警戒备的敏感期,谁受得了?谁也不想被莫名其妙地扣起来,抓进去吧?


4月3日早八点半,车队向“鲁朗林海”进发。到达林海入口,那个特有的建筑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公厕。我不以为然,下车后找了个背人处放水,果不其然,女人们到了厕所门口,铁将军把门,没有例外。虽然是免费期间,我依然没有兴趣去逛人为的景观,远远的拍几张大自然风貌已经足够。夫人也没有深入,只在附近转了圈就返回了。她从一个摆地摊的藏妇那儿买了几十块钱的“西藏松茸”。她说:八十一斤,网上很贵的。


我拿起闻了闻,没有那种干菇特有的香气,断定是假的。夫人说不象,她说:“那个藏妇很面善的,象是当地人,说是自己加工的,不象做生意的”。后来我多次拿这“松茸”炖肉,吃不出什么味道,反正肯定不是“松茸”,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翻越色季拉山时,我们见到了一个自然奇观:大太阳下漫天飘雪。过去,我们只知道有“太阳雨”,从未见过“太阳雪”。登临海拔4728米的色季拉山口,大伙匆匆下车拍照,然后又急急上车赶路,“左眼”他们的意思是尽快赶到南迦巴瓦峰脚下去拍日落金顶。

其实,这才是一个真正值得留连的好地方。鲁朗,藏语意为:神仙居住的地方。白雪皑皑的高山雪峰,随风呤诵的万千经幡,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海,在林海和云海之间,可以清晰地观赏南迦巴瓦峰的雄姿。这地方被人们称之为“东方瑞士”,静谧而美丽,不用担心这偌大的自然景观会被人圈起来卖钱。


翻越色季拉山后,记得还有一个更高的垭口,叫什么想不起来了,那地方一片雪海,漫山披白,没有什么看头。当我们赶到派镇大峡谷景区入口,已经下午六点多了。所谓的景区入口,就是在必经之路的派镇口子上设置了道闸,由警察和景区工作人员守着。说是免票,但不交钱不得入内。收钱的理由是景区游玩必须乘坐游览车,按人头每人90块。交了费,自驾车才能入内。


跑了那么远的路,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和南迦巴瓦峰还是值得去看一看的,大伙缴了费,鱼贯而入。为了抢拍南迦巴瓦峰夕阳金顶,大伙不顾肚子“叽咕”乱叫,直接往山里赶去。起初,那条道还可以,刚够两辆小车交汇。七、八公里后出现了许多盛开的桃花林,借着雪山下大片葱绿的青棵田,给人以美奂美仑的画卷感。可惜是逆光,根本拍不出桃花和青棵的效果来。那条小道上,旦有可以停车的空档,皆挤满了游客的小车,我们这些相对笨重的车辆很难停进去。此时,已近日暮,南迦巴瓦峰云遮雾罩,难露真容。无数游客拿着相机、手机,叉着支架耐心地等待金顶的出现。大伙都说:能够见着南迦巴瓦峰日照金顶,三生有幸。 当地人说,金顶不是天天能看见的,有人在这蹲守几天都拍不到。


天色已近黄昏,在一个狭窄的大陡坡前,“老张”折返了,这条道只够一辆车通行,对向有车下来就麻烦了。我的车虽比“老张”的C型车小,但也毫无把握。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此时杭州早已万家灯火,我跟着“老张”后面回转,想尽快找个营地做饭吃。


“王悦”年轻气盛,说:“我上去侦察侦察,有好地方再叫你们”。言罢,“王悦”飞车冲坡,绝尘而去。“西影”老当益壮,也不服输,紧随其后。


回返几公里后,“老张”的车在前面停下了。此地没有桃花,荆棘丛生,且有高大的枯树遮挡视线,吸引不了游客的关注,四周空旷无人。我断定“老张”在此停车一定是下车方便了。于是也停了下来,下车往荆棘丛中钻。当我越过那片林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老张”和“光头”正在前面的一块平整的空地架相机。“老张”,见我来,赶忙招呼我:“快来,我发现了一个最佳的拍摄点,你过来看”。


眼前一条淤泥河沟,“光头”已经垫上了石块,我随着他的指引踩石而过,爬上沟坎。果真是个好地方,我们已经突破了道路的围栏,眼前一片开阔,南迦巴瓦峰完整展现在眼前。


八点四十分,当最后一抹云雾缓缓飘过,残阳折射山峰,金光闪闪,南迦巴瓦金顶暴露无遗,我们三人激动的一阵狂拍,永远定格了这一神圣瑰丽的时刻。那天,我们是最运气的三个人,整个车队,就我们拍到了金顶。在其它地方,端着相机等待的车友们,角度不对,始终没有见着完整的山峰。金顶出现后,短短二、三钟就消失了,天色随即变暗。当我们来到几公里外的停车场,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在等待金顶出现的时候,我曾打电话给“王悦”,问他情况如何,有没有发现好地方。他回答说:“你们不要上来了,上面调头都找不着地方,上来了就下不去了”。我让他们趁天还未黑赶紧下来,下面也能拍到金顶。


大伙陆陆续续来到停车场,“云彬”还不信我们拍到了金顶,直到我让他看了手机图片,他才承认,真的是金顶。他端着相机,死死盯守,结果一无所获。直到九点半后,大伙吃完了饭,才想起“王悦”和“西影”会不会出事。联系过后得知,在狭小弯道上他们与大客车遭遇,进退不得,互不相让,也没处可让。


大伙为此忧心仲仲,却无计可施,一筹莫展。他们的车上还各有一个女人,一定吓得不轻。个把小时后,“王悦”和“西影”突然出现,大家才如释重负,他们终于平安回来了。“王悦”第一句话就是:“差点翻到沟里去”。


由于逆光,没有拍到南迦巴瓦峰下的桃花美景,次日一早,我便脱离大队赶往那条山路补拍。由于时间尚早,七点来钟路上还没有什么车辆,我决定冲上山去看一看,“王悦”说过,那上面有个观景台风景相当好。当我的车拐到坡底准备冲坡之时,夫人大叫:“不要上去”!我问为什么?她说:“上面有车下来,你怎么办”?我呵呵一笑:“大白天,没事”。

运气也是不错,陡坡大概有一公里长,直到顶上也没见有车下来。拐几个弯,前面就有个不大的观景台,停几辆车没有问题。下来拍了几张照片,我想继续上行,夫人死活不干了,昨夜的恐怖心理继续在困扰着她。我不死心,看见一辆SUV从身边疾驶而上,便发动汽车想跟上去,夫人嗔怒了,大叫起来:“要去你自己去,让我下车”。无奈之下,我只能踩住刹车,我不想为此影响了情绪。


好吧,那就下山,本就是出来玩的,搞得大家不开心得不偿失。当我驶入下山道不久,远远看见下面有两辆小车冲坡而上,这时我才发现真的十分危险。在我紧靠的山壁一侧,有条石砌的大水沟,似乎有半米多深,而对向车道那一侧则是百丈悬崖了,下面正是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我踩着刹车,慢慢滑行到水沟边缘,停车等待上行车辆通过。那两辆车的司机看来是老驾驶了,只是稍稍减速便擦肩而过。我从窗口望去,目测与我车距也就十公分左右。其中一辆,车身略高,差点刮到的感觉。


我突然紧张起来,这路缺德吧?哪个龟儿子设计的?本就那么窄小,还搞个朝天深水沟在旁边,也不加个盖子,等着人掉下去的节奏。如果此时突然遭遇景区大客车上行,那麻烦大了,我可没这技术倒退着上陡坡,再拐弯抹角找让车点。

交汇后,我挂了自动档,还点了油门,60多码快速下行,迅速逃离。奶奶的,即便跟人撞上了,也比翻沟里去强。此时,可以想见,白天都挺吓人,“王悦”他们昨晚黑灯瞎火在此遭遇大车交汇,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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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返程路上


细究起来,“左眼”和“西影”有关青藏线的说法都是有道理的。与川藏线相比,青藏线更加危险;而新藏线与青藏线比较,一个是冻土结构,一个是冰寒之地。

除了自然条件外,许多的事与人的性格和驾驶风格也有着很大的关系。路况好的情况下,“左眼”嗜开快车。我的印象中,“左眼”不喜欢跟车,能超则超,能快就尽量快,这在道路条件不确定的情况下增加了危险系数。而“西影”恰恰相反,他总是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保险系数便大大增强,青藏线这条路,只要天黑了不开,慢慢走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问题在于,你不开快了不行,青藏线海拔太高,又没有医疗单位,一旦出了变故恐怕就是大事。前文我曾描述过一些有关青藏线道路的情况,却并没有能力用文字表述清楚它的危险性。


回来后,查阅了一些资料,才搞明白。原来,青藏线上大约有500多公里的区域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冻土带,冻土是指零摄氏度以下,含有冰的各种岩石和土壤。高原冻土对温度极其敏感。冬季结冰状态下会随温度降低而发生剧烈膨胀,在路面上隆起片状肿丘,学名叫“冻胀”。夏季又随着气温升高而融化,叫“融沉”,还易形成路面积水,造成翻浆。无论是膨胀还是融缩,路基都会发生沉降、变形和扭曲。大家知道,青藏线上如蜗牛般慢慢爬行的大型载重汽车特别多,昼夜温差也特别大,冻土公路的路面在热胀冷缩的作用下被反复蹂躏,沟壑纵横、   凹凸不平。


由于冻土区域变形表现并不均匀,路面有好有坏,常常使人产生误判,加上想尽快脱离高海拔地区的心理作祟,开快车极易发生瞬间倾覆。

川藏线和新藏线的险,肉眼可以直接看见,思想高度集中,谨慎驾驶便行。而青藏线纵深视觉好,天大地大的,柏油路面同色,又受光线和心情的影响,路面的变化往往疾驶到眼前才会发现。此时,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前文说过,我就吃过几回苦头,不是吃苦不记苦,而是实在无规律可循,唯一保险的办法,只能尽量慢些。青藏线之险,就在于它的一马平川,让人丧失警惕。


此外,长途驾驶在广袤荒漠上,特别是在路上没车的时候,视觉神经极易疲劳,缺氧使人犯困,注意力不集中,也容易在不经意间中招。下雪天走青藏线,则尤为凶险。


那曲到格尔木那一段路是大家公认相对危险的道路,全程约830公里。而危险又主要是指其平均海拔太高,因此,很多人拼着命起早摸黑一定要一口气跑完这条路。其实,我从日喀则返程时,又加长了这个距离,从海拔4300米的羊八井开始,我翻越了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到达纳木措,再回转那根拉山口到当雄,由当雄再出发到沱沱河,然后去了格尔木。全程约1200公里,跑了三个白昼。分别在当雄、沱沱河、格尔木扎营过夜。


之所以要加上这一段路,是因为重点就在念青唐古拉那根拉山口,它不仅只比珠峰大本营5200米低10米,而且道路极其糟糕,很多路段干脆就是原始碎石土路,有很多“炮弹坑”,爬到一半还下起了大雪,幸亏路面积雪不厚,我是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不顾上去再说了,这段来回一百多公里的路很不好走。


毕竟是满水满油,装满了生活用品的重车,与小车不能相比。我决定慢慢走,中途找地方休息,绝不死赶路。我不知道在拉萨时有多少人听从了“左眼”的意见,把水箱内的水放掉,反正我是一滴水都没放。“左眼”说:“再下去气温会更低,水箱和水管会冻裂的”。


我对“夫人”说:宁可冻裂,没水可不行。夫人同意我的观点,万一冻裂了是天数,万一没冻裂呢,是运气,必须赌一把。我没放水,也没加水,从日喀则与大家分开后,过了格尔木到乌兰才补充了水。


别的人什么情况我不清楚,“西影”我是知道的。他的水箱本就存不住水,所有的水都盛放在七七八八的几个塑料矿泉水瓶子里,在冰寒的新藏线上,那些水都成了硬绷绷的冰坨子,象一个个大石块,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苦不堪言。


当雄的那一夜,无疑是对我人生的一次极为严峻的考验。从那根拉山口下来抵达当雄城区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我们将车停在了最热闹的大街人行道上。那天,是感冒症状最为严重的一天,我的口袋里塞满了餐布纸,鼻涕水象坏了开关的水笼头,又不敢老是去擦,皮薄如纸了,再擦恐怕就捅破了。停了车,我对夫人说:“今天不做饭了,我去看看有没有热馒头卖,你把那包‘叫花鸡’拿出来,微波炉上转一转”。


人很难受,穿在脚上的大皮靴十分沉重,让人拖不动步子。耳朵内尖锐地金属呲音已经响了整整一天,一刻都没停止过。我穿过马路,向前走,身上软软的,有气无力的感觉。我知道,这与缺氧有关。问了俩个路人,说半天,听不懂他们的藏语,只能自己去找。走了一圈回来,两手空空,没有馒头,连饼都没地买到。夫人说,她还有一包“快餐米线”。那正好,我也剩了一包方便面,凑合着吃。她不吃方便面的,我买的时候,她自己挑了米线。


那顿简单的晚餐,我执意喝了几口白酒,我想借酒精的作用早些睡觉。饭后,虽然不想动弹,却坚持用热水泡了脚。车内并不冷,夫人习惯将天窗开条缝隙,空气新鲜点。我依然盖着从杭州带出来的薄被,而夫人不仅用上了睡袋,还将那床厚被子压在了身上。我觉得太重,压得肩膀酸痛,便掀掉了厚被,让她一个人用。临睡前,吃了一粒安眠药以及一粒白片感冒药。还剩下几颗黑片留给夫人了,她也开始有了感冒症状,必须要抑制住。


上床的时候就气喘,躺下后感觉胸闷。我对夫人说:“要不要把制氧机拿出来用”?她说:“能不用尽量不要用,会有依赖的”。是的,似乎是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我深深吸了口气,冰凉的气体深入脏腑。想不透,这气体里怎么就空气稀薄,缺少氧份哩?


完全是安眠药起了作用,当我醒来时,看了下手机,已是后半夜两点多。为了不吵醒夫人,我依然躺着,身体保持右侧伸展。左卧时,我曾两度感觉窒息,可能是心脏受到压迫吧,透不上气来。这样的情况,过去从未有过。但是,保持一种姿势睡觉,又睡不着是件很难受的事,浑身酸麻。


耳内的高频呲音越来越响,让人头皮发炸,我知道,根本无法再睡了。于是,撳亮灯,披衣坐起,靠在床上研究起地图来。与“西影”他们分开后,我到处找新华书店,买了几本旅游地图册,我必须要十分清楚进退的路线。


熬到四点多,穿衣起来,拉开车门到了马路边,点了一根烟。此时,除了道路两侧昏暗的街灯外,全城一片死寂。外面太冷,返回车上只能上床,看了会手机新闻,人便迷糊起来,再次醒来已经七点,天色大亮。


到了车外,想看看哪儿有卖早点的。甭想,街道上依然空无一人。还好,夫人乱七八糟的东西备了不少,吃了两片面包,一个茶叶蛋一杯牛奶便去找地方加油。岂料,加油站也要九点钟才有人,这地方不象我们沿海地区24小时可以加的,习惯性思维在这儿往往不管用。还好,出城的时候看见有个小加油站,估计是私人开的,倒是有人在。否则,只好干等着。

我知道自己睡眠不足,一路上十分小心。那天,到沱沱河,跑了近500公里。我知道自己身体状态不佳,夫人也开始流涕、咳嗽。性命要紧,活着比什么都好,所以心里憋着一股劲,没到实在支持不下去的地步,就尽量往前赶,绝对不敢懈怠。腰受不了,我将背包塞在后面,顶着脊椎。车内已经是一片狼籍,一瓶酱油被颠翻了,流了一地。其间,一个调料瓶被震落在地,摔个粉碎。自从这辆车改装出来,已跑过许多的地方,高山峻岭,坑洼烂路都跑过了,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回发生。


道路好时,油门甚至踩到了100码,突遇变形波浪路面,急踩刹车根本来不及,只有紧紧把住方向盘任由车辆抛起,然后实打实“嗵”地摔下。此时,避震钢板好象不存在了一样。这样的事接二连三,减速了也无法避免。干脆全是这样的路还好办,车辆左摆右晃,上下起伏,依然是“嗵嗵”实打实地,把个玻璃瓶子都震碎了。即便如此,车辆不偏离方向就好,而突然的一跃而起却有倾覆的危险。


夫人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死死攥着门把手,目瞪口呆,她知道我这是在博命。她也知道,我在拉萨配的那副眼镜看东西并不清晰,特别是在日暮之际,天色阴沉,视线灰蒙蒙的。竭尽全力,必须尽快离开高原,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


到沱沱河的时候,天已全黑。饥肠辘辘,却只想睡觉,太累了,也太紧张了,那么冷的天,身上却汗津津的。


回来的时候,我赶往无锡找到车友“笨笨”更换了避震器,可惜只有后轮的。“左眼”他们在进藏前就推荐了“笨笨”,他自己早就安装好了,效果不错。至少,他遇到这样的路面,只前轮“嗵”一下,不会如我那么惨,“嗵嗵”两下,能颠出脑震荡来。


在无锡,重遇从新藏线返程的“西影”和“王悦”,老友见面格外兴奋。大难不死,重回人间的感觉。那天晚上,我们三家六口,三男三女,坐在太湖边上,春风和煦,喝酒吃鱼,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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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大海的方向


12568公里等于25136里。是的,确认无疑,这一圈我已完成了“二万五千里西征”。西藏首府拉萨,从地理位置看在杭州的正西面,没错,就是西征。此次进藏,我的终点为日喀则,欣赏了“扎什伦布寺”真金佛像后返程。


2018年3月11日早晨8点开始,至5月4日上午10时,历时57天,从浙江杭州至安徽、湖北、四川、西藏、青海、甘肃、宁夏、陕西、山西、河南、山东、江苏,再返回浙江,确实走了二万五千里。这一路,最著名的路线莫过于川藏线上的国道317和318了,还有从拉萨到西宁的青藏线以及小有名气的安徽小川藏线。


我计算了一下,平均每天行程大约220公里。除了上述几条路线,走的大多是县道、乡道和村道,甚至还有田埂路,许多道路导航上没有名称,导航选择的方式是:不走高速和最短路线。分段直线导航,因此,翻山而行和田间小道穿行便会常常发生。有时,跟导航从国道下来走小道,因路实在太小,开了会感觉不靠谱,不敢再往前走,询问路边农家,说是前面就有大路。果真,导航选择了抄近道,前面就是另一条国道。


于是,在我的行程中,横穿村庄、乡镇,盘山走岭便成了家常便饭了。这些路都跑不快,不是路况差,就是限速严格。进入山东、江苏和浙江后,车辆太多,常常被堵。所以,每天平均220公里,跑得并不轻松。


从西宁出来,走了条直线:西宁、兰州、西安,这一路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崆峒山了,峰峦雄峙,危崖耸立,烟笼雾锁之中无数亭台楼阁,宝刹梵宫,庙宇殿堂,古塔鸣钟遍布山野。登高观景,匪夷所思,令人惊叹不已。也许是山高路险,那些历史古建筑真迹文革中基本没有遭到破坏。

西安附近去了乾陵,华清池,阿房宫遗址等地。在西安休整二天后,拐向延安方向,去了壶口大瀑布、黄龙、南泥湾、宝塔山、王家坪、枣园等地。渡黄河奔运城后再走直线:洛阳,郑州,开封,荷泽,然后从老家沂水,经莒南直插连云港海边。一路上凡遇景点都驻了车。其中比较著名的有龙门石窟,乾陵,登封中岳庙,开封府,苏东坡墓园,少林寺,孔府、孔庙,沂水地下大峡谷等。


返程的路上充满了温馨,到甘肃偏僻的界石铺时,天色已晚,入镇后沿街随便找了个地方歇脚,那地方车辆很少,不怕惊扰。先是来了个小伙子,知道我是从杭州旅游路过此地,热情邀请我停到他的店门口去。他开了家汽车配件店,门口很干净,有水有电,让我随意。将车刚挪好,街对面又过来了三四个年轻人,围着我的车惊慕不已,盛邀我去他们的小饭店坐坐,聊聊“外面的事”。

此时,旁边一位50来岁的男人捷足先登,拽着我上他家去。在人家门口,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是家专卖摩托车、电瓶车的商店,楼上楼下结构,前店后居。泡了茶水,一锅香喷喷的火锅揣上了桌。全家人,老婆、儿子、儿媳久违亲人般围着我,屋内炉火正旺,暖洋洋的。此情此景,让我突然想起一首陕北民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歌中唱道:“千家万户,把门儿开,快把咱亲人迎进来。围定亲人热坑上坐,知心的话儿飞出心窝窝”。

黄土高原上淳朴憨实的静宁界石铺人让人感动。当年,长征路上的中央红军,曾三次进驻这里,小镇上留有**旧居和大量红军遗迹。这儿的习俗:认定你是好人,便会将你当亲人般待,掏心掏肺,什么都愿意拿出来款待。


车到洛阳附近,想找个地方把车整一下。两个小毛病:一是在黄龙历险后外置充电口盖板被撞碎了,担心下雨天水会顺着裸露的电插座进入车内。二是车载一体电脑由于山路颠簸,滑轨弹不出来了,影响了使用。在用手机搜索合适维保厂家的时候,突然想起,洛阳有个“七狼”,便立即与其联络。“七狼”闻听我已到洛阳十分开心:“来吧,老哥,我在厂里”。

看到他随即发来的定位,只二十来公里的路,基本顺路,便直奔“七狼房车”工厂驻地。那天,我与“七狼”在办公室喝茶聊天,两个小毛病工人们很快便解决了。晚上,“七狼”以著名的“洛阳水席”盛情款待,帮我好好调理了一下肠胃,俩人尽兴而饮。

“七狼房车”在国内房车改装界算是小有名气了,短短的五年,已研制开发出整套的房车专用配件,从内饰模板到五金配件品种齐全,形成了完整的模块化系列。实现了整车从手工加工模式到机械模具化组装的成功过渡,零配件产值远远大于房车组装,成为企业主打方向和赢利模式。任何人购买了成套配件,都可以自己轻松组合搭建成品。去过许多的改装厂,虽各有特色,“七狼”的宏图大志和精明的经营之道,却不多见。


素有“山东小延安”之称的莒南是革命老区。那天,参观完八路军115师司令部和抗战山东省政府旧址后,我们来到了风景秀丽的鸡龙河湿地公园。根据“窝窝”提示,河边免费停车场有公厕,有水电。到了那地方发现,真是个少有的泊车点。河对岸是城区,而这边,只有开车来钓鱼的市民,闹中取静。公厕十分干净整洁,还真的是有水有电插座,24小时开放。

春风荡漾,穿着T恤十分适意,一路下来,感冒症状基本已消,再也不必惧怕西藏的寒冷和高原的缺氧,体力也已大大恢复。我是毫不客气了,拿了大茶壶去厕所接电烧水,准备洗澡。此时,一辆商务车突然开了过来,径直停在我的车旁。车未停稳,车上那位男人问:“你们是按照“窝窝”提示过来的吧”?我回答:“是的,这地方不错”。他笑着说:“这窝窝是我发的,刚发了没几天,昨天也有一辆房车停在这里”。


他跳下车来,热情地说:“这儿有水有电,你尽管用”。

我说:“不会有人管吧”?

他笑道:“这儿有个老头到时来搞搞卫生,你报我的名字就行”。

瞄了眼他递过来的名片,略感震惊,竟然是某某集团公司董事长。他用手往河边指:“这下面一片都是我的,我搞了个房车营地,一会你的车可以停在下面,随便停,那儿风景更好”。他又向远处一片建筑物指去:“我的企业在那边,我家也在那边,眼前这一大片空地全是我的”。他的网名叫“玉丰王”,拥有一个自驾游房车露营群,这一大片地盘全是他的。


哎呀,遇上了个大老板了。“天下房车人是一家”,在这儿体现的淋漓尽致,陌路人聊起共同爱好,立马就成了亲兄弟。他热情地邀请我上他企业看看,到家里去坐坐。我见天色已晚,便推辞了,却饶有兴趣地随他去了房车营地。眼光独到呀,他这块地选得真是不错,旅游观光资源潜力巨大。闲聊之中得知,他是从事工程机械行业的,有自己的公司和工厂。闲暇时喜欢玩房车,跟美国的一家公司有合作,已根据对方提供的完整套件,为国外组装过十几辆成品房车了。正聊着,他的夫人和女儿也过来了,一块陪着我在河边散步畅谈。


这时,突然来了个电话,是群里的老朋友“日月”打来的,他说,刚在群里看到我发的泊车图片才知道我到了莒南,责怪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他说他现在就在莒南,他就是莒南人。


我真的没有想到,上次我们见面是在临沂,脑子里莒南并没有朋友。况且,前几天在群信息中还看到,他在四川那一带旅游哩。电话里我感觉到,他喝的有些醉,问我现在具体在哪个位置,让我等着,他立刻赶过来。我说不清楚地址,将电话给了玉丰王,让他说。


不大一会,“日月”俩夫妻赶到了,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停车场基本已经没有了其它车辆,十分安静。极具戏剧性的是:见面后,“日月”和玉丰王不仅认识,还是亲戚。而彼此的夫人又是十分要好的同学。大伙一阵大笑:都是自家兄弟。真是:无缘对面不相识,有缘千里来相会。


那夜,“日月”死活非得喝个接风酒,一行人去了城区蒙古烧烤店。“日月”是个军人出身的老警察了,为人极其豪爽热情,虽然来时就已经喝的半醉,却依然陪我尽兴,直喝到后半夜,仍意犹未尽,相约第二天继续。

第二日是走不了了,他怕我不辞而别,一大早便驱车将我堵在了停车场。于是,大伙一块进了山,到“日月”的一个兄弟庄园去。那儿青山绿水,有个水库。他兄弟将整片山水租赁了下来,正在筹划开发景点,已经建好的私人博物馆里,珍藏了许多古老的农具和用具。那天“日月”邀了几位颇有身份的当地朋友作陪,在博物馆的“藏酒阁”内把酒言欢,不醉不归。他们那个喝酒架式有点吓人,白酒当开水灌。


从连云港顺海边公路一路南行,嗅着大海的鱼腥味,神清气爽,这才是医治感冒货真价实的良药。那天是5月2日,“王悦”他们发来信息说已从安徽出发,下午便能赶到无锡会合。想着尽快赶去无锡找个好“窝窝”,我迅速拐向盐城,从那儿上了免费高速。唉,那天的高速可不是好玩的,上去不久就遭遇了瓢泼大雨,雨刮器已经失去了作用,巨大的车流在高速公路上蠕动。好不容易雨停了,江阴大桥附近又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免费的午餐并不好吃。


想不到“笨笨”那么年轻,他开了家精密机械厂,拥有十来台数控机床等设备,为汽车制造企业配套金属零配件。年轻虽轻,却是玩越野的老玩家了,他还义务承担着救援工作。他那儿大排量的摩托车、越野车和房车什么都有。许多房车达人都得到过他的帮助,在房车、越野车玩家群内口碑极佳。事先,我在微信上与他联络过,因此他已为我提前准备好了避震器。他在微信上说:“哥,你放心,我帮你搞定”。

我们到后,“西影”的江铃四驱也要安装,“笨笨”亲自开车去购买避震器,回来后又请我们上饭店吃中饭。下午,“笨笨”叫来的小师傅很顺利地帮我安装完毕,又主动为我调整了动力系统。而“西影”的避震器轴眼不配套,“笨笨”为他重新铣孔,等一切都落实妥当了,“笨笨”坚持只收取了为我们代买的避震器成本价,搞得我们很不好意思。改装达人无锡“笨笨”为人仗义,真的名不虚传。

弄得人很尴尬的奇葩事也是有的。从盐城附近上高速,我们在第一个服务区停下来休息。夫人去盥洗间洗漱去了,我则坐在中门踏脚板上吸烟。一辆高速警车开到了我的跟前,下来俩警察。警察笑着走过来,说:“能不能让我们参观一下你的车”?我说:“当然可以,欢迎”。我让开了道,他们登车观看。


其中一位警察下来后让我出示行驶证。翻看后,他招手让我到警车边去。他说:“有三件事要告诉你”。他点了点行驶证上的车辆照片:“你看,擅自改变外观吧”?他又说:“行驶证上标明是五座,你的车只有前面两座,是擅自改装吧”?我有些发懵,笑面虎呀,分明故意找茬来了。


我强颜欢笑,解释说:呵,警官,我几乎跑遍全国了,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房车的座椅是可以翻折的,床就是座椅,你看,靠背上有三点式安全带。外观只是粘了几条车贴┅ ┅。

他打断了我的话:“你不用解释,我告诉你┅   ┅”,他用手指点着行驶证上“小型专用客车”几个字说:“你是房车,也就是旅居车,不是客车,明白吗”?我是彻底懵了。这个高速警官有点年纪了,应当也是个老警察了,居然对房车一无所知。若真的找起麻烦来,结果如何虽然我自己很清楚,但也是够麻烦的了。


我不想用尖锐的语言来得罪他,为自己平添麻烦,却又不能不有所解释,我换了个说法:警官呀,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我不是专家,根本不懂这个。按照这个说法,那厂家是欺骗我了,我买的是成品房车。车管所也是警察,难道他们也会骗我?┅ ┅

警察再次打断我的话,说:“你不用说了,我今天不查你,只是警告你注意,别人查你,你会有大麻烦”。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不再言语,顺服地点头。此时,你若耿着脖子与其论理,吃亏的一定是自己,人家随便找个理由便可折腾你半天不翻身。直到他将行驶证还给我,我如负重释,赶忙致谢。其间,另外一个警察一言未发,却围着车转,还时不时蹲下身来看车底。我明白:他是在找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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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结束语


这次出游,山东的0号柴油最便宜,我加到的最底价4、44元/升。猪肉也是山东最便宜,在沂水的一家超市,最好的“金锣牌”后腿肉,8元一斤。带骨的,最低5元起。延安地区柴油最低4、9元。排名第三就是湖北了,我看到的最低价5、13元。西藏最贵,前藏7块多,后藏上去听“云彬”说,9、55元。

回家后大家都算了笔帐。

“云彬”说:总里程一万四千多公里,总计油钱5507元。

“左眼”说:跑了一万五千多公里,油费7186元。


我反复算了下,跑了一万二千五百多公里,记录在案的费用6927元(恐怕还会有一、二笔漏记),还有个零头,是西藏加油站的妹子加不了整数。新藏线我没有去,所以跑的比他们要少些。“云彬”的国四旧车比我的国五新车要牛逼多了,不可思议。我们这三辆车,都是大通短轴中顶。

回来后收到两张罚单,扣6分,罚250元。一张是在青海超速百分之20以上,另外一张是山西,说是没系安全带。河里淹死会水的。装备精良,经验老道的“左眼”似乎是此次进藏团队中被交通处罚最重的一个。

其它车辆,或多或少也都有些状况。台州“老张”在返回的途中被摩托车撞了,车体受到创伤。强悍的女杰“雨燕”在西藏也卷入了一场纠纷,多花了几千元的冤枉钱才摆平。相比之下,我的情况要好一些。只是遮阳棚外置灯带磨断了线,一路不能照明了。三个门把手坏了,那种揿压式的锁钮很容易坏,已经换过几回了。最大的毛病就是厕所门框下沿口的木条受潮开裂。噢,还有外接电盖板碎了。

到“上海雅升房车”处理这些小毛病时,经历了一次奇遇。那天下午,负责“雅升厂”售后的小袁说:“今天弄不好了,门框加装的不锈钢条要明天下午才能加工好”。那没办法了,我只能将车开了出来,明天早上再开回去。“雅升厂”后面有个小镇,我将车开到那儿想找个地方停车住一夜。可围着镇子转了几圈,愣是没有找到合适地方。于是,我将车停在了镇外一条便道上,那儿停着几辆货车

车刚停稳,来了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提出一袋物品,看架式好象是刚从农贸市场出来。他扯着大嗓门吆喝:这儿不能停车,这儿是镇上大货车的专用停放地,交警要开罚单的。

正犹豫间,他来到了车边,不由分说地说:“停我家去,我那儿地方大,就在前面”。言罢,不管我同不同意,他径直往前走,并时不时回头指示我跟进。

我掉转车头跟了几十米,眼前是个高大的塑料膜蔬菜大棚,棚前有块被铁丝网包围着的水泥场地,大概有一、二百平方米。他打开闸槛门,让我进去。停妥后,邀我去办公室喝茶。


原来,他也是个爱车之人,正琢磨着如何将自己那台全顺车改成可以出外旅游的房车哩,意外撞见了我,正好交流一番。聊完车后,我说:听口音,你应当是河南人吧?这地方是你租的?

他爽朗大笑:“河南人不假,但土地却是自己的”。他指了指隔壁那幢别墅样式的建筑:“这是我家,宅基地也是自己的”。我有些惊讶,我知道宅基地不能买卖,他一个外地人怎么可能拥有上海郊区的土地?瞧我愕然,他对我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十几年前,按他自己的说法:“从河南讨饭来到上海”。在上海市区没法混,辗转来到市郊奉贤。开始是倒卖些蔬菜去市里赚点差价,后来感觉风吹雨打太累,而且赚得太少。便租了四亩别人荒废的土地来种蔬菜。他说:“那时候真苦,但比要饭强”。之后几年,逐渐发展成租地大户,蔬菜大户。从几十亩到几百亩,最后拥有了一千多亩菜地和种子供应基地。他的致富之道带动了当地菜农大规模的蔬菜种植,终于受到了政府的关注。“上海世博会”期间,奉贤开了个政策口子,作为人才引进,允许他这个外来户购买了部分土地使用权和宅基地。他盖起了漂亮的二层楼房,建起了农业科研大棚,摇身一变,成了名符其实的真上海人。他说,他是运气特别好,刚办完手续,上海便发文不允许买卖土地和宅基地了。


他拿出一张相片给我看:“这是我儿子,去年当兵的”。相片上有个年轻英俊的军人。他还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儿,说起自己的儿女,他满脸的自豪。他在这块土地上建起了号称“沪嵩农业”的经济实体,在天津的开发区和杭州萧山的大江东都有自己的蔬菜加工基地。


他的经历甚为传奇,他的实际年龄只有四十来岁,坎坷沧桑在他的面容上雕下了深刻的印记。虽然对他所说颇有疑点,譬如他说儿子是在上海当的兵,那就意味着他们全家已在上海落了户。此外,十年二十年前,河南真有他所说的那么穷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眼前所见,至少,我在上海的那些本地同学和朋友们,没有一个比这个外来人混得更好的。而我自己,当然自愧不如。奉贤就有个同学,回不到上海市区去了。当年她插队贵州,嫁了个当地人,落实政策后,户口迁不回上海了。二十年前,回到上海,只能在郊区做些小生意,购买了廉价的商品房。因为户籍在贵州,她的根子依然不是上海人。我很清楚:这河南人手上拥有的土地,不久后将会演变为巨大的财富。因为,地铁已经过江,正在延伸过来。


谈笑间,他老婆早已烹制出一大桌丰盛的菜肴,由其“连襟”作陪,硬拉着我入席。作为一个完全的陌生人,能够给我提供驻车已是感激不尽,又如此盛情款待,让人大喜过望。“哎呀,咱是一见如故,能请到你这样的贵客来家,是我脸上有光”。他是直肠子、直心眼。


桌上,除了几款蔬菜和大虾、红焖猪头肉外,另两碗炖菜实在看不出是啥玩意。尝一下,酥烂鲜香,不知何物。他笑道:“这碗是牛鞭,这碗是牛卵子,就是牛睾丸”。“哦,这东西可不太好买”。“我有办法搞到”。他笑道。


“老哥哥,你放心,我这儿的菜都是最好、最环保的,一般的菜根本吃不出原汁原味来”。是的,那盘油煸毛豆子,吃口就特别鲜香油嫩,除了小时候的记忆,很久没有吃到过这类原始滋味。那盘猪头肉焖烧的也很酥烂,嚼一口,满嘴喷香。比一般所谓的土猪肉更有肉味。我感觉:他才是活的最有滋润、最有品味的人。传奇之人,必有过人之处,听罢他的经历,便可理解他的待人之道。

那晚的酒好醉人,是用“海之蓝”泡制的杨梅酒,已经窖藏两年,喝起来入口极佳。喝完了再用啤酒漱口,不知不觉间已是大醉。这两年,由于虚拟经济冲击实体经济,价格信息透明,原本利用地区差价赚钱的农作物生意开始越来越难做,当初随他开发蔬菜种植的上海本地人大多转战非洲,考虑到年龄问题,他踌躇不定,很想听听我这个局外人的建议。那晚,我们聊得很投机。


至此,我的“西游记”画上了一个还算温馨的句号,否则,就成了老太太的裹脚了。


在无锡附近的“霞客镇”,一碗普通的大汤面,在自选的托盘内夹了两筷子韭菜等蔬菜,加个荷包蛋,6块钱。又买了一付传统炉烤的烧饼和油条、豆腐浆,十分乐胃。何为天堂?词典解释:美好理想的生活环境。毫无疑问:我们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其实,天堂就在自己身边。

西藏的蓝天、白云和大雪山固然极其美丽,但那只是一个梦。那儿的许多藏民如今依然蓬头垢面趴在泥地上千拜万叩乞求神灵拯救,整天围着个石头堆虔诚转圈。从小,我对西藏最初的印象是通过电影“农奴”获得的,我还知道“金珠玛米”这个词,藏语特指“解放军”, 原意是打开锁链的兵。

是“金珠玛米”消灭了万恶、野蛮、残暴的西藏农奴制,使得千千万万农奴翻身得解放。我都了解的事,难道藏人们不知道?既然也知道,那还成天不干活围着个石头堆转个什么劲?难道靠念念经,千辛万苦伺奉庙里涂着金身的泥菩萨,就能下辈子过上好日子?


诚然,这些社会问题是由政治原因造成的,绝对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左右的,也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话题。但是,感受是可以说的:在一个拜神的人比劳动的人多的社会里,老百姓是听大神的还是听政府的?“不求今生”只能导致那些好吃懒做又愚昧无知的人敢于挺而走险,做梦登仙。

徐霞客给了我们一个启示:骑着毛驴都可走天下,难道开着房车还有什么地方去不了的?只是,最好不要着急,不要冒险,如霞客先生般悠闲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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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二万五千里云和雾(后记)

与“左眼”和“老张”、“光头”再度见面是在6月8日“浙江房车协会”组织的慈溪杨梅节上。四、五十辆形状各异的房车大聚会,撞见几位熟友是寻常事。之前,南浔“王悦”到杭州来,“西影”作东,我们已经有过一次小聚会。经历“西藏行”的日夜相随,老朋友相见格外亲切。于是,引出一段颇有嚼头的“二万五千里云和雾后记”来。


“老张”和“光头”,从川藏线返回时,原打算从芒康转走滇藏线,但一路遭遇的离奇怪事,使他们心有余悸,心情完全被搞坏了,出了川西,便一路奔回台州,再无心情游览香格里拉和丽江的大好风光。


上米拉山口,漭沧雪原,吓退了义乌“陈钟琴”。返回拉萨后他对“左眼”说:“再上去,怕自己装不好防滑链”。海拔5000多米上山下山,从没经历过,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老张”和“光头”仗着稔熟的控车技术,加之“老张夫人”高反,归心似箭,他们是不甘心轻易打退堂鼓的。“老张”是个谨慎之人,也不会盲然涉险,他跳下车来,询问常跑这条线的老司机,人家告诉他:“不用绑防滑链,你跟着前面的大客车辙印走,没事的”。


是的,那雪尚未冰冻,重车压实了,并不会打滑。“老张”和“光头”心中有数,慢慢跟进。到了垭口,有警察拦路,问:为什么不装防滑链?下山危险。不带防滑链一律不许通过。


“光头”说:有防滑链,不会装。警察道:我们会装。西藏警察的确不错,帮助他们安装完毕,车辆继续前行。而这一切,“陈钟琴”并不知晓。那天,他来回白折腾了二百多公里。


回杭州后,在我的随笔游记“二万五千里云和雾”一文跟帖中,也有过亲历者对于道路的质疑,他们说:318国道还是好走的。对于西藏亲历者,我不好回答,大家都是亲眼所见,也就没有必要去争一个长短。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没有经历险境只是运气而已,其实危险无处不在。运气差些,即便只是块碗口大的落石自天而降,砸在你车顶上,也够你做恶梦的。


过米拉山口,“老张”和“光头”是运气的,有警察帮忙。接下来的一件事,他们依然是运气的。看来,是老天保佑,让他们平安返程。“老张”和“光头”告诉我:半个月前,我们一起走过的318国道,有两处大面积山体塌方,滚落的巨石和泥土覆盖了整个路面。这几处塌方究竟有没有人车损毁,不得而知,路过此地人心惶惶,皆祈盼早些脱离险地,谁也无闲心去打探与己无关之事。


为了通畅道路,公路部门和武警动用机械在道坎之下临时堆砌了一条便道。这条便道只够一辆车通行,路的两端排满了等待通行的车辆。当几辆大型辎重卡车轰隆隆开过之后,由于路面没有经过压路机辗实,车辙印在松散沙石路面耕犁出半个货车轮胎高的深沟,底盘低的小型车根本过不去了,整个车子下去底盘就蹭着了路面,前保险杠成了推土机,轮子却悬空着。“老张”和“光头”是运气的,仗着C型车身高马大,勉强开过。那些小型车可就悲催了,何时能够走出险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如果大家不齐心协力,一起动手用石块把几百米长的车辙沟填平了,估计十天半月会困在那儿。


因此,西藏的道路只能说是今天不知明日的事。今天好走不等于明天依然如此,今天不好走也不等于明天就一定不好走。看你运气如何了。


人呐,运气多了,难免也会走回霉运。虽是唯物主义者,根本就不信那些歪的斜的,但有些怪诞之极的晦气事,真让人以常理无法解释。“老张夫人”对我说:那天早晨七点半,准备工作还没做好,“老张”便急着要上路了。中午吃完了饭,碗筷都没洗,“老张”又急着要赶路了。“老张夫人”说:从来没有这样的事,“老张”那天的表现很反常。结果,下午就出事了,早半个小时,晚半个小时,都不可能出事,吓都吓死了。紧赶慢赶,好象都是安排好的,非得赶上这遭不可。“老张夫人”用台州话形容的很精典:“投死投活,就象赶着投胎一样”。


在318国道上,一辆疾驶而至的摩托车正面撞击了他们的车头,摩托车上的藏民被撞飞了出去。


“光头”说:“那天是我开车,路上没有其它车辆,车速也不快。摩托车从对向车道由远而近过来,开始并没有在意。突然发现摩托车直接冲过来,我一脚踩死了刹车。警察后来现场察看,没有发现刹车拖印,证明我们是在静态的情况下被摩托车撞上的。否则,那人搞不好就飞到峡谷下去了”。


从“老张夫人”当时拍摄的现场图片看:那天天气晴朗,道路平坦,房车稳稳地停在自己的车道内,没有丝毫歪斜。车旁是铁质护栏,护栏外便是峡谷。那位骑摩托的藏民出事的原因很简单:附近山上另有一位藏人在大声呼叫他,骑车藏民回头应答,摩托车并没有减速,也没有注意道路前方有车,他们在那儿横行惯了,根本没有交通意识。


这样的状态,一看就知道:对方全责。但这事发生在西藏,人车皆被当地派出所扣留,警察说:为了“维稳”,你们必须负责到底。


“维稳”?为什么西藏可以不讲法律,而强调“维稳”呢?毫无疑问:在那片土地上有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政体在掌控着人们的行为准则和思想。一个是行政的,另一个则是精神的。行政在精神的作用下,显得软弱是必然的。幸好,不是两车对向猛烈撞击,人只是受了点伤,“老张”他们包车在送伤员去几百公里外的医院验伤看病的过程中,争取到了许多当地人、医务工作者和警察的同情,良知占了上风,他们这才得己拒绝了受伤藏民的无理要求。给警察一个“维稳”面子,破财消灾,5000元摆平。不过,看病检查,长途包车,一来一去也花了不少,人被搞的精疲力尽。回去之后,还得自己修车,好一番折腾。“老张”善于待人,性格又好,倘若此事落在我的头上,耿着脖子跟人理论,恐怕结果会很糟糕。


所以,西藏之行,可不是那么好玩的,除了“高反”,还得谨防天灾人祸。那是一个与内地大大不同的世界,许多事,不是正常思维可以想像的。听罢“老张”他们一家的述说,众人感叹:“天数呐”!


在慈溪的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大伙又聊起了女中豪杰重庆“雨燕”,她是一个人驱车上“珠峰”大本营的。路上虽然分别遇见了“陈钟琴”的“云彬”,但一个上山,一个下山,没能同路。就是这样一个单身女人,在上珠峰的盘山道上与藏民的拖拉机发生了剐蹭,“雨燕”大通车中门被剐,拖拉机本就粗糙,啥事也没有。但藏民仍死缠不放,蛮不讲理,硬是敲了三十块钱才走人。在那个社会,独人单骑,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其它只能忽略不计。


“雨燕”和“陈钟琴”的大通车同样低温也打不着火。我们一行,唯有“左眼”没听说过有此事,究竟用了什么招,他秘而不宣,有些奇怪。不过,“左眼”车上的“伟巴斯特驻车加热器”也发生了高反,低温启动不了。天那么冷,没有热水供应也够他俩夫妻受的。


从慈溪回来,在网上与“雨燕”聊过天,她对我说:“现在在去新疆的路上”。一个女人,又开始了她新的远征,令人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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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是因祸得福,在处理事故时交了不少朋友,其中一位是地道的新疆人,在当地的牧民中也算是个奇人,只有他改装了房车,独一份。本来打算下半年去新疆,“老张”说:明年去。好吧,叫上我,我仍与你同行!西藏游是减肥之旅,而新疆游恐怕就是增肥了。

回到杭州,应车友之邀,询问何时进藏最佳。我的文吓退了一批有进藏念想的人,却又刺激了一批勇者。我可不能胡乱应答,需要好好地做下功课。岂料,不查不知道,查后吓一跳,西藏全年竟然没有一个季节是最佳时候。


资料上说:西藏的雨季从五月开始到十月结束。但是那儿的雨季与内地大不相同,白天大多时候依然阳光灿烂,只在夜晚下雨。这就要当心山上崖壁的落石和塌方了,还有泥石流。而十一月到四月份又是冬季,温差太大,容易感冒。西藏海拔4000米以上地区全年下雪,上高海拔垭口,依然要带上防滑链,依然会遭遇冰雪路。所以,我只能说:大家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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